帥新袁:骨頭
從泥土裏長出來的骨頭,不知什麼時候鬧了革命,分了階級:男人的,女人的;皇帝的,乞丐的。而窮人興許應該本分地保留幾根“吝嗇”的骨頭才不枉名副其實一場。
S先生算是一個地道的窮人了,春夏秋冬,幾身和他一樣本分的衣裳來了又去,去了又回;青菜豆腐亦每天粉墨登場;更少見以車代步的闊綽,然而有一天,奇跡般地,我們的S先生竟出格地成了“好家境”!?
單位裏的年輕人來了又去了,像每年的季節匆匆不停。雖說這樣的離合已經習以為常,但偶爾年輕人的到來又總能來帶來一點點新氣息,像寂寞的死水上掠過一絲微風而漣漪縷縷。缺人才是這個單位的老大難,就業危機是這個國家的常見病,畢業的大學生,人才的,非人才的,在跨出校門的當口,一撥撥地來到了這塊土地。A同學尚未畢業,就在單位迫切的需求下提前來了。然而沒有上級組織部的聘任批複,他隻能算個見習生,沒有工資。剛出校門的小夥子哪有什麼積蓄,日子挺難。
國營單位裏總是有些福利的,這不,單位新添了食堂刷卡設備,每月給員工衝卡吃飯。S先生是個熱心腸,雖不闊綽,但粗茶淡飯慣了,見小夥子正在難處上,就把飯卡無償地給了A同學。瞧見了吧,這S先生節儉是節儉的,而慷慨也慷慨。平日裏,他是舍不得一塊錢車費,卻從不會跟賣菜老人斤斤計較的;兒童節,他會給鄰居的雙胞胎丫頭買上一大包美味。他覺著他是長大了,自然再不能領受這花朵般日子的福喜了,然而也因為他長大了,他有了能力來帶給孩子們快樂,這算又延續了童年的夢了。
看吧,這個窮先生就是這樣“慷慨”。別人誤會他,他是應該負責的,負全責。因為身為窮人的他卻忘了窮人應有的骨頭。但他苦惱了,迷惑了,他想:如果窮人的骨頭應該是吝嗇的,富人的骨頭本來是吝嗇的,那誰的骨頭才能慷慨地撫慰這個傷痕的世界呢?!
六月的天啊,烈日當空,他竟感到一陣陣的陰冷,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