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 靜:年味之殺豬過年
“五穀豐登,六畜興旺”,這是在田野裏辛苦勞作的莊稼人最美麗的夢想!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可是到現在也不能準確說出“五穀”是什麼,“六畜”又是那六種,不過我知道,豬一定在"六畜"之中。
小時候,每天放學後,放下書包就匆匆忙忙拎著竹籃子,與小夥伴成群結伴到田裏地裏去拔豬草,拔滿一筐豬草回家,天色已晚,把一大把野草扔進豬圈,看著豬們香噴噴地吃著綠油油的嫩草,我心裏美滋滋的,眼前的大肥豬好像變成了年夜飯桌子上麵的大塊肉。
農家養豬,可以積肥,可以消化冷飯剩菜,更可以給農家添葷解饞。魯迅先生說;“牛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和血”,我說,豬也是這樣,除了野草,它的主食不過是洗碗水和一點米糠,豬們就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了。等養肥了,挨上一刀,成為人們餐桌上麵的美味。也許,這是造物主的安排,怪不得人的貪欲,不過與牛相比,豬的結局更為悲慘!
年底,是豬的大限之日,絕大多數的豬都逃脫不了被宰的厄運。那時候,沒有肉聯廠,農村也沒有“集中屠宰”的製度,個體屠宰師傅是最忙最吃香的人!家裏的豬都搶在年底之前屠宰,師傅忙不過來,要預約,要排隊,每一家在都會對師傅敬如上賓,在小孩子的眼裏,“屠夫”可是令人羨慕的職業。
我記得,我家裏的年豬通常是在早上被開刀的,一大早,媽媽就起來做各種準備工作,燒滿滿一大鍋的開水(燙豬毛用),大木桶,結實的梯子,結實的架子,接豬血的容器等等,靜候師傅的大駕光臨。
開始之初,家裏養的是的“兩頭烏”我們稱之為“土豬””,個子不大,肉質很好,壽終正寢的時候一般就五六十公斤左右。宰殺起來也輕鬆。到後來,品種改成“大白豬”,我們稱之為“洋豬”,長個快,也長得大,我看到的“洋豬”,100多公斤也不稀奇,比“土豬”足足重上一倍也不止。所以,要讓它乖乖就範也變得沒那麼容易了,我曾經不止一次看到即將受死的豬發瘋一般掙脫,四處逃竄,人們圍追堵截,最後將豬合力擒拿,就地正法。
十六七歲的年齡,正是舍得花力氣的時候,當然成為“抓豬腳”的生力軍,幾乎家裏每一條豬命赴黃泉,我都是“幫凶”。打開豬圈的門,師傅先用一個明晃晃的鐵鉤鉤住豬的下顎,於是,“殺豬一般的叫聲”馬上響起來,師傅用力地把豬往欄外拖,我們抓尾巴的抓尾巴,揪耳朵的揪耳朵,奮力地協助著一起往前拱,豬似乎知道它死期已到,垂死掙紮,聲嘶力竭地哀嚎,拚命地往後麵退,奈何人手眾多,最終還是被我們抬上“斷頭台”,師傅拿一把尖刀,狠狠地戳進它的咽喉深處,一股深紅的血順著刀刃噴射而出,媽媽用早已準備好的木製的盆子趕緊接著,等到凝結,就是農家的“豬血塊”,是當時難得的美味佳肴。把斷氣的豬放假大木桶,在滾燙的開水裏麵浸泡少許,師傅就開始褪毛,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刮,豬毛一片一片地掉落,露出白白的皮,不一會,變成了真正的“大白豬”,不過已經沒命了。幾個人合力把豬身掛上木梯,師傅就開始給它開膛破腹,處理豬腸,再把肉一塊一塊的削下來。
每一戶農家,殺豬那一天都是一個很隆重的日子,飯都辦得很豐盛,要請鄰居的當家人過來喝酒吃肉,說話聊天,我家也不例外。輩分高的或者是威望高的,父親會親自去邀請,其他的叔叔伯伯,由我們小輩代勞,我家的人緣不錯,受邀的鄰居都會笑眯眯地前來赴約,酒酣耳熱的時候,就拿我們小孩子開玩笑,你家的女兒幾歲了?哦,以後就做我家的媳婦得了!這樣啊,求之不得!哈哈哈!當然這樣的酒話,誰也不會當真,但我們小孩子聽在耳裏,免不了難為情,看我們一臉害臊的樣子,大人們就哈哈大笑。
開始的時候,豬肉舍不得多吃,要賣了換錢,後來家境不那麼緊張,就拿鹽醃製起來,把肉醃成臘肉,有的做成香腸,一年到頭都可以解饞,醃製品那香噴噴的味,絕對會勾起你的饞蟲來。
如今家裏的豬圈還在,卻早己不再養豬,年底殺豬也已經成為回憶,可是,記憶裏濃濃的年味還在,濃濃的人情味也在,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