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雪俠:丈夫的“福利”

　　丈夫的“福利”

　　農曆壬辰年的六月，丈夫意外地得到了一個“福利”。

　　合陽老家的院落因長期無人居住而荒蕪，想著以後公婆百年以後還要在老家過事，畢竟要落葉歸根。於是家人商定趁農閑時節把老家一直沒蓋的大門樓蓋起來，省得以後回去顯得淩亂。於是我隨丈夫利用星期天的空閑回了趟老家。

　　自從1985年農轉非後，婆婆便和一家人一起搬到了城裏，結束了和公公長達三十多年的兩地生活。老家剛蓋起來還沒住幾年的廈子房就閑置了，當時大門口還沒蓋，隻是在土牆上用籬笆門擋著。在這二十多年間，曾有本家的一個兄弟因分家後沒處住，臨時借住了一段時間，隨後等自家的房子蓋好後就搬走了，以後房裏就放些三叔家的一些柴禾和平常不太用的家什。因沒有啥值錢東西，加上和三叔的院子不在一條巷道，因此長時間也無人打理。院內雜草叢生，滿目荒涼，婆婆當年在院子裏栽種的楊樹、桐樹、杏樹、棗樹等便自由地瘋長，現在也該成材的成材，該掛果的掛果。我們回到老家時，院子裏 杏樹上杏子黃黃地掛滿枝頭，也無人采摘，地下也散落了不少。聽叔叔們說現在村裏都是忙人，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剩下些老人光地裏的莊稼和果樹都忙不過來，誰還會留意院裏的幾顆杏子呢，就隻好讓它自長自落吧。

　　我們還沒有回去之前，二叔和三叔已經提前約好了工匠動工了，我們到家時磚牆已壘了一米多高，嬸娘們在家裏忙活著給匠人們做飯，我便加入了幫廚的行列，丈夫也隨著叔叔們一道供匠人幹活，等到天快黑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忽然從工地上傳來了不好的消息：丈夫從磚摞上掉了下來，受傷了。我大驚，急忙趕到現場，隻見丈夫處於半昏迷狀態，臉上和身上多處傷痕。我迅速聯係了縣醫院的急診科，在老表弟的幫助下把丈夫送往醫院。腦Ct、.B超、心電圖、透視、拍片等一係列的檢查結束後，最終確診：左肱骨大結節骨骨折，頸椎有些拉傷，其它均無大礙，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轉到骨科醫院後，按照醫生的意見先住院觀察一周後再看情況。於是，丈夫便開始了他平生的第一次住院經曆。

　　丈夫生性皮實，平常的小災小病從來沒當過回事。聽他說在上高中時，有一次從學校的單杠上掉下來，把手腕摔斷了，眼看著骨頭茬都冒出來了，疼的他眼淚花花直掉，就那樣都沒讓家裏人知道，自己跑到醫院複位。當時醫生問他打不打麻醉針，他都不打說自己能堅持住，讓給他複位的醫生都很佩服。可這次大不相同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畢竟不是當年的小夥子了。打上石膏後，雖說還有藥物的輔助治療，但他仍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睡不著覺便開始胡言亂語，說他當時摔下來時還在想，年近八十的父母還在，等著他以後料理後事，兒子還在上大學，以後的工作、媳婦還沒著落，要是這次“光榮”了，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哩?!聽著他四六不著調的絮叨，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他摔了一跤不但胳膊摔壞了，難道連腦子也摔壞了不成!淨說些不吉利的話。說歸說，我知道他是疼痛難忍，用胡說八道來排遣痛苦。可聽著聽著不禁鼻子發酸，丈夫其實是個挺有擔當的人，在最危難的時刻還是想著家人。

　　丈夫是公婆婚後十年才生的，當時公公已三十歲了，在農村已算是大齡得子了。用我們當地的話來說“三十歲上得一子，兒把老子靠到死”。意思是生養得晚了，到晚年就沾不上孩子的光了。作為家裏的長子長孫，丈夫從生下來時就受到家族的高度重視，婆婆更是把兒子寶貝疙瘩似的寵愛著。盡管後來婆婆又相繼生了兩個女兒，可丈夫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誰也不可替代，用她老人家的話說：滿天的星星也沒有月亮亮，兒子是她的主心骨!兩個小姑子對此常有微詞，但有意見歸有意見，時間長了也隻能認了!丈夫在家人的嗬護下，自由自在地成長。我們結婚那陣，婆婆一百個不放心地給我說：“我娃一直沒幹過啥家務活，也不會幹，你以後就多擔待些!”我聽後樂了，反問她：假如我媽媽也說同樣的話怎麼辦?!婆婆說：反正我不管!你嫁過來就得按我們家的規矩來，不會幹的我教你!護犢之情可窺一斑。

　　在我們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丈夫確實是個粗線條的人，生活自由散漫不講究，性格隨和樂觀不知愁，最見不得別人說家長裏短，當然也很少做家務。我們分到房子後和公婆分開住，看到同院子裏的年輕人幫媳婦幹活他還笑話人家是媳婦孝子。我也從來沒指望他幫我幹家務。總覺著小家小舍的家務也不多，男子漢大丈夫要幹就去幹大事，整天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田轉沒啥出息。天長日久，丈夫也落得個逍遙自在。直到幾年前，老公公大病一場，丈夫一下子白了頭發，用他的話說，現在不操心都不行了!從那時起，丈夫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閑暇時要麼陪陪父母親說說話，要麼陪著兒子上街購買東西，回到家裏也主動請纓問我有什麼活需要他幹。我原想嬌慣著的娃娃長不大，看來生活是最好的老師，教會了我們許多，隻有經曆了才有深刻體會。

　　人常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次生病，丈夫在家裏整整住了一百多天。剛開始把石膏拆了不長時間，他就心急火燎地想去上班，說單位上的事太多耽誤不得，可複查了以後醫生還是建議他能休養，他隻好既病之，則安之。堂妹聽說丈夫病了，便和妹夫一道來家裏探望。告別時，妹夫說“哥，你安心養病，你工作一直很忙，和我姐聚少離多難得團聚，這次生病你權當是給自己謀了一個福利，把以前沒休的假全補上!”說得我們都開懷大笑。

　　是啊，能把生病當成是一種福利，這是一個何等的境界!能夠悟出這種境界，確實是一種人生智慧。老子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丈夫說他一定會好好地享用這一“福利”，把壞事變成好事，也算是他這次生病的一個意外收獲。

　　澄合鐵運分公司通訊員：雷雪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