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珍:那母愛，痛在我的內心深處

太平煤礦李開珍

記得前年夏天，我從市場買回一些野生草魚，由於離開水時間太久，它們多數已沒有生機。拿回家後，女兒對這些草魚似乎不太感興趣，大概是見得多也吃得多了吧。可隨即，女兒的眼睛卻突然一亮，高興地叫起來：“媽媽，裏麵有一條小泥鰍還活著呢！”我蹲下來看，果然有一條細細的、大約七八公分長的小泥鰍在袋子裏滴溜溜亂鑽，正不顧一切地找尋著逃生的出口。我本來就害怕與蛇相似的鱔魚、泥鰍之類，又看到它求生的欲望如此強烈，於是對女兒說：“別殺它了，把它裝在瓶子裏先養著吧？”不想，一向善良的女兒卻強烈反對，一定要吃這條小泥鰍，小孩兒的嘴饞和喜歡新奇的天性在這裏表現得十足。

狠狠心抖抖膽子殺了它吧，做母親的怎能連女兒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呢？再說，由於我的膽小，確實沒給女兒買過泥鰍吃。於是把魚倒進水池，抖著膽子伸手去抓泥鰍，誰知剛抓住，這狡猾的小東西卻滑溜溜地從我手中溜走了，白害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泥鰍拚命地逃生，眼看就要爬到水池的漏水口了，女兒的美餐就要化為泡影，母愛的力量讓我急中生智，操起菜刀一下擠住了它的脖子，這回它扭動了幾下身子不動了。可隨之難題又來了，怎麼挖出內髒呢?泥鰍細小，身子又滑，弄不好會割破自己的手。算了吧，反正魚小，沒多少內髒，煎熟再挖吧。於是撒上調料先醃漬一下，可鹽的刺激又讓它突然跳起來，嚇得我差點把碗扔了。鍋裏的油已熱了，幹脆讓它死得痛快一些吧，我趕快把它放進油鍋，本以為它馬上就會死掉，誰知它在油鍋裏掙紮幾下，突然把身子弓起來，隻有頭和尾貼著鍋，那姿勢猶如一座拱橋。我用鏟子把它摁下，不料它卻奇跡般地又一次將身子弓起。我的心不禁一顫：原來動物本能的求生欲望竟如此強烈，意誌力也如此堅韌，思維能力更是如此驚人！然而，我還是小看它了。當我剝開魚腹想挖出內髒時，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在魚腹中，有一小塊黃黃的魚籽已像小泥鰍的身體一樣變得僵硬，它們還不如米粒大，緊緊地依偎在魚媽媽的肚子裏。我突然明白了，泥鰍在油鍋裏倍受煎熬時，是什麼力量使它將身子弓成一座橋？答案是唯一的，那就是世間最偉大的、最崇高的母愛的力量。我的內心被這母愛的力量強烈地震撼了，同時也因深深的內疚而痛苦起來。這位魚母親幾次愛的壯舉，都沒能讓我堅硬的心腸柔軟下來，而我也是一位母親，為滿足孩子一點小小的欲望，卻凶神惡煞般地殺死了這位渺小的、不足掛齒的而又偉大的、崇高的魚母親！想到這裏，已經淚眼婆娑的我再也不能繼續為女兒剝魚，女兒看到這一幕也沒了吃魚的興趣，默默地去寫作業了。

時至今日兩年多，我腦海中還不時會浮現出那座在油鍋中拱起的母愛之橋，每當此時，我心中就仿佛有一隻螞蟻，在狠狠地咬齧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