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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成:我的母親

作者:李福成 2013-03-25 09:45 來源:万博体育maxbextx主页 網

我的母親是一位非常能吃苦和忍讓的人。
  我小時候記事很晚,八歲才上一年級。這年夏天的一天上午,我趴炕沿上寫作業,有一生字問母親念什麼?
  母親正坐炕上抱著三弟喂奶,二弟在旁邊玩。
  母親說,娘在山東關裏你姥姥家是農村,家裏窮沒上過學;你爹當兵學過文化,等他下班回來教你。小大孩,上炕給娘撓撓背。
  母親高個,臉像蘋果,眼如明珠亮,梳兩條長辮垂於背後。
  我上炕先把母親的兩條長辮放她胸前。
  母親就回頭笑,臉露酒窩,麵呈慈祥說,娘背右邊有一個小疤瘌,你輕點撓,別給娘撓破了。
  我掀起母親的衣服,果然看見母親背右邊有一小疤痕,如杏葉大小。
  我問母親,這是咋整的?
  母親說是在我五歲那年,我爹用鞋底打破落下的。
  這時候,父親咳嗽一聲走進院來。
  我就往門口瞅。父親高個,臉長如吊瓜,兩眼瞪圓,嘴唇緊閉,滿臉凶相。
  父親用手指著我說,小大孩,你去外屋把飯盛上來。
  父親隨手把飯桌放炕上,從碗櫥裏拿出一瓶白酒,一碟鹹菜放桌上,然後脫鞋上炕,倒滿一杯酒先喝了一口。他見我坐在炕上不動,就說叫你盛飯怎麼不去?
  我說你打得俺娘脊梁骨上都落下疤瘌了,我就不給你盛飯。
  父親站起,伸手薅住我耳朵就往炕下拽,一直把我拽到屋地下,仍不鬆手。
  屋地下東北角置有一個酸菜缸。
  我慌忙伸手抓住屋地上的酸菜缸沿。父親憤然說,我把你耳朵薅掉……這時候,母親放下三弟,慌忙下地來,使勁掰開父親的手。父親伸手,啪地打了母親一個嘴巴,厲聲地說,我叫你護著他!
  然後父親上炕,點煙吸起來……
  在我十歲那年冬天,下第一場大雪後的第三天早上,我家一次賣了兩頭大肥豬,待到傍晚馬車才拉著父親從城裏回來。
  馬車到了我家門前路上停住,我家黑狗汪汪猛咬,我便光腳下地,趿拉著棉鞋往院外跑。
  馬車老板劉大叔喊我,小大孩,快來扶你爹進屋,你爹喝醉酒了。
  我跑到馬車跟前,看見父親躺在車廂裏不動,一股濃烈酒味像似一群酒精蟲,直飛進我鼻孔,又鑽進我的五髒六腑。當我伸手捂住我鼻子的時候,母親就來到了我身邊。
  母親靠近車廂,伸手抓住父親的手,劉大叔抱起父親往地下放。
  我發現父親右腳隻穿棉襪,卻沒穿棉鞋。我喊,爹,你腳上棉鞋呢?
  我父親閉著眼說不知道。
  我母親往車廂裏看了看,沒見到鞋。母親立刻生氣道,你像多趁錢似的,喝這麼多酒幹啥?把鞋掉了都不知道!
  我趁錢的,不喝酒幹啥去?今天賣豬賣了五百五十多元錢。你看看——父親伸手往棉襖左胸兜裏掏錢包,結果抽出來的手卻是空的;又將身上所有布兜掏遍也沒掏出錢包來。
  父親站直身子醒酒了。
  劉大叔說,看看你爹的提包裏有沒有?
  我和母親急忙翻找提包,見有四瓶白酒,六盒香煙,五包火柴,兩包餅幹,然後什麼也沒有了。
  劉大叔走到我母親跟前將自己身上四個布兜翻遍,說大嫂,我拿良心擔保,我沒偷藏大哥的錢包;很可能大哥在飯館喝酒喝醉了,我抱他上馬車時有很多人圍著我們看,也許被小偷偷去了;也許把錢包丟在路上了。
  我母親哇地一聲哭起來:我的天呀,俺一瓢一瓢地把豬喂大,讓你去賣——你個酒鬼……
  我父親走過來,伸手抓住母親的頭發就往雪堆上拽……這時候,鄰居李大爺和李大娘跑來拉開父親,並把父親推到屋裏。
  劉大叔一手提著父親的提包,一手推母親回家。
  我站在路上不動,劉大叔回到馬車跟前對我說,小大孩,天冷快進屋去。說畢趕車走了。這時候,李大爺和李大娘也從我家出來回家了。
  我擦著淚走進外屋,見母親坐在鍋台上仍然哭泣。我走進裏屋,見父親閉目躺在炕頭上,二弟和三弟一人拿著一包餅幹吃著。
  我光腳上炕,從提包裏掏出一瓶白酒,猛地朝酸菜缸上摔去,哢嚓一聲巨響,把父親驚醒了。
  父親坐起來,看見酒瓶摔碎了,伸手薅住我耳朵問,你為啥摔酒瓶?
  我哭著說,你喝醉酒把賣豬的錢丟了……,我父親薅著我耳朵就往屋地下拽,一直拽到院外雪堆處鬆手,然後說,你給我站到天亮再進屋,誰要是開門叫你進屋,我就打死誰!
  我性格頗擰,心恨父親。我心想:我不服氣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你叫我在這裏站,我就敢在這裏站……大約光腳站雪地有十分多鍾,後來覺得兩腳心和心疼得像針紮一般,就哭泣著走到院中無雪的幹地上,大約又站了二十多分鍾,最終是母親打開了外屋門,把我拉進屋裏。
  我見父親躺在炕頭上已是鼾聲如雷。於是我就上炕脫衣,蓋被子,躺下不久就睡著了。
  翌晨,我還在夢中就被父親薅著耳朵拉出被窩。父親厲聲地問,是誰給你開的門?父親連問三聲,我都沒吱聲。後來感覺耳朵好像被薅掉一樣的疼,實在忍無可忍了,我便哭道,是俺娘給我開的門。話音剛落,父親就立馬鬆開了手,光腳跳到屋地下去了。
  屋地下站著一個人——那人便是我母親。
  我母親起得早,她正站在酸菜缸邊,一手端盆,一手撈著酸菜。突然,父親薅住母親的頭發就猛地往酸菜缸沿上磕摁,結果母親的額頭就被磕破流血……後來,就把母親送到公社醫院裏了。醫生給我母親額頭上縫了七針……從此,我母親的額頭上就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疤痕,容顏變醜了。
  每當我看到母親額頭上的疤痕,我就心生慚愧,同情母親,憎恨父親。於是我打心眼裏便想早早地逃脫這個家……
  在我十三歲那年夏天,山東關裏的我爺爺來東北遼寧省我家。爺爺住了十幾日,我天天鬧著回關裏老家,不願在東北這個家了。在我和爺爺臨走那天早上,母親老早起來給我煮了十個雞蛋,裝進我的書包裏,然後哭著對我爺爺說,爹,你把小大孩帶回山東老家,一定要叫他好好上學,不要叫他學吸煙喝酒;還有一條,就是你不要打他,凡事你要教育他為主,行嗎?
  爺爺說,行,你放心吧。
  母親轉身又對我說,小大孩,你到山東老家一定要好好聽你爺爺的話呀,你一定要好好上學,隻有上好學,長大了才能當個官……我流著眼淚使勁地點頭……
  在我回山東老家上初中三年級那年,忽然有一天,我非常想念母親,就提筆寫信,我隻寫了一句話:小大孩特別想娘,盼娘早日回山東老家來。
  在我參加完高考那年夏天,母親和父親及三個弟弟全回山東老家來了。大隊和生產隊就給我們家分了兩塊玉米地、一塊麥地。在八月裏的一天下午,我跟母親和父親在責任田地裏幹活時,突然,上高中的二弟從家裏拿來我考上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給我看。我看畢了,高興地歡呼:嗷,我考上大學了——娘,我考上大學了!
  母親用手掌擦著額上的汗水,就連那道疤痕處也擦過了,然後又將花白頭發向後梳了梳,笑道,哎呀,小大孩真給娘爭氣……
  父親坐在地上頭上吸著煙說,小大孩有出息,要是你三個弟弟都能像一樣考上大學,那麼我和你娘就是幹活累死也心甘情願。
  九月一日那天,我持大學錄取通書來到徐州礦業大學報了到。
  當我大學畢業分到煤礦工作的那年夏天,我二弟也考上了大學。我在井下挖煤時,幹起活來特別賣力,越幹越起勁。我心想,要是我三弟和四弟都能考上大學就更好了……但是,他們卻沒能考上大學。
  光陰荏苒,人生易老。我在井下幹活抹的臉黑如漆,上井洗罷澡,對鏡梳頭,發現頭發已變花白——我已步入三十八歲了。
  就在我三十八歲這年冬天裏的一天,我在煤礦上工作時,突然接到老家來的電話,說我父親患多年高血壓病猝發,在縣醫院搶救無效病故。
  我回到老家屋裏,見父親屍體停放靈床上,管喪事的大總理對我說,小大孩,你兄弟四個就數你大,你父親疼愛的是你;你把你父親抱起來,我們好給他換衣服。
  我默默地哭著,伸手抱起父親的腰,大家便忙給父親穿起衣服……最後擦洗臉麵完畢,就把父親抬到院外路上停著的靈車裏,準備去縣城火化。
  當靈車啟動走起時,突然,我聽到家中堂屋裏母親大聲悲哭道,我可叫你坑死了——你不該走得這麼早啊……
  我急忙跑回家中院裏,看見母親獨自哭著已走至院中,我慌忙上前扶住母親的右胳膊,二弟扶住母親的左胳膊,架扶往外走著。接著,母親又哭道,你不該——忽然,母親哭不上來了——沒了聲音。
  我急忙往母親臉上看,母親臉上掛著淚珠,兩眼卻閉,嘴唇閉著絲毫不動。
  我哭喊,娘——娘——!
  我二弟也喊,娘——娘——!
  但母親仍未睜眼,嘴唇依然閉著不動。正不知所措,我叔家的二弟走近我母親,伸右手拇指掐摁她人中穴,約一分鍾左右,母親才漸漸微動嘴唇,輕聲哭道,哼——你走得這麼早啊——!你叫俺好難過呀!
  母親一口氣才哭上來,母親醒了過來。
  母親睜眼看著大家時,我叔家的二弟才將掐摁她人中的拇指慢慢收回。母親的人中,立刻冒出一顆碩大的紅豆來……我和二弟急忙架扶母親轉身就往堂屋裏走。
  二弟輕聲哭道,看見了嗎?咱兄弟四個誰也不行!
  我不明白二弟所言之意,便回頭看,隻見我三弟和四弟跟在我們身後,惟有默默哭泣而已。我便忽悟二弟所言之意:我們兄弟四個,父親生養我們一回,他走了——我們兄弟四個,沒有一個為之慟哭及哭死過去的。然而,我母親卻受了父親那麼多打罵,她竟心無記恨,愛之悲切,哭死過去又活過來……
  母親啊,您在我心裏就像一尊活菩薩,慈悲、大愛無疆……
  (作者單位:山東鄒城鮑店煤礦生產準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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