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成：下煤海

我和劉笑礦大畢業一同分到礦上，今天上午初次下井。
　　更衣後我說：“劉笑，今天咱倆是初次下井，那久盼到現場實踐的時候終於來到啦！”劉笑在礦大期間常寫詩文發表，他聽了我說的話就說：“張八，你語言表達不形象不生動；今天，我們扔掉課本，足蹬膠靴、頭戴安全帽，投身煤海，誓當采擷浪花之闖將……”我就嘿嘿地笑。走在大巷裏，甚至走到采煤麵上，我都在笑。
　　采煤麵上煤機隆隆，百餘支架整齊地支撐著頂板，礦工們在架間勞作，穿行如梭；運輸機轟鳴，大塊大塊的煤似長腿一般，滾滾流進溜槽裏。我和劉笑張大好奇的眼睛看著黑色世界的沸騰場麵。……煤機搖臂上安有兩個大如碾盤的滾筒，滾筒在飛速旋轉割著煤，墨玉般的煤壁頓時四分五裂，紛紛滾落到溜槽裏被載走，大股大股的煤塵彌漫飛揚，布滿整個采煤麵。
　　我趕緊拿毛巾捂鼻子和嘴，拿眼看劉笑，隻見他臉和脖子皆被煤塵熏黑，他也拿著毛巾捂著鼻子和嘴在看我。我笑道，嘿嘿，劉笑你成黑鬼了！他便搗了我一拳，說，不許你如此汙辱；我乃堂堂一采烏金人也！我便伸出五指，笑道，你是一個五斤的人呀？他又想搗我，我便跑開。我們離開煤機割煤的地方，來到上巷進風口處站住歇息。
　　礦工們個個黑得像從墨缸裏出來的，有的肩扛液壓單體，有的肩扛十字頂梁，在巷道裏匆忙往來。我和劉笑就閃在巷道一側站著，手拿礦燈照著黑色煤層。煤層有六米多厚，長兩千餘米，橫寬百餘米，燈光一照煤壁，閃閃發亮……我收回礦燈光柱，照向劉笑的黑臉。我說：“果如俗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麼近煤麵者則黑鬼也！”劉笑說：“哎呀，你這話說得也沒水平！孔子曰：知（智）則樂水，仁者樂山；那麼我們樂煤海，近煤則光亮，貌黑心赤，乃光明使者——若沒有我們的開采，這五彩繽紛的世界將會失去顏色！”
　　我欲張口誇劉笑，卻見馬隊長拿著礦燈來到俺倆跟前，說是帶俺倆從采煤麵上穿過，要去運順巷道參觀，然後上井。我和劉笑就手拿礦燈，緊跟在馬隊長身後，走進沸騰的采煤麵裏……
　　我們倆是和上早班的礦工們一道上井的。我和劉笑赤條條的黑身子泡進澡堂熱水池裏，我感到下井十分的累，於是仰浮水麵看劉笑。劉笑亦是仰浮水麵，卻將頭左右看礦工們洗澡。我問，你今天下井感受如何？劉笑就來了精神，立刻坐正身子，高聲朗誦道：

煤海千層浪，
采擷浪花遊。
煤機掀黑浪，
烏金飛瀑布。

　　張八：“我作的詩怎麼樣？”
　　“好！”
　　然後，我們倆也學著礦工們那樣洗起澡來……

　　（作者單位：山東鄒城鮑店煤礦生產準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