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高亮：澳門散記（一）

1.冬天的澳門

　　2012年12月18日，我與妻和女婿攜一歲三個月的小外孫飛抵澳門，與先我們一個月到達這裏常駐的女兒會合，即將陪伴女兒、外孫在這裏度過兩年。
　　我一直生活在北方。冬日裏的北方，時而北風怒吼，沙塵滿天飛；時而白雪皚皚，銀裝裹大地。更難挨的是寒冷漫長的冬日時光，出行的人們都要穿著厚厚的棉裝，以平衡室內外的巨大溫差。我從來沒覺著這有什麼不好，倒是冬天裏的北方更容易激發人與大自然親吻的迫切。每當早晨醒來，推開窗戶，銀白色世界映入眼簾的那一刻，我仿佛有一種醉酒的感覺。一瞬間，天與地聯成一體，蒼茫大地渾然連陌。一切喧囂，一切紛爭，一切的一切，都被這潔白蓋住了。我常常是急不可耐地穿好衣服，趁別人還沒踩踏的時候，第一個去體驗踏雪的爽快。當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鬆軟如棉的積雪行走時，鼻孔裏呼吸道裏那種涼爽清宜的感覺是多麼舒坦難忘，多麼讓人流連忘返，所以我常常遐想聯翩，要是多下幾場雪該有多好啊。然而如此詩情畫意的景色畢竟是有限的，更多的是寒冷刺骨，陰霾漫天，沙塵狂舞的日子。隻有經過嚴寒考驗的人們，才分外期盼著春的到來，享受冰河消融，百花盛開的滿園春色，喜迎南飛的大雁翩翩回歸。在春回大地的時候，每個人都好像經曆了一次輪回，煥發出少女般的靚麗，開始新一年的耕耘。
　　而去年春節期間的三亞、海口、廈門、福州行，讓我第一次體驗了冬天裏的南國世界，感受到了溫暖如春，百花盛開的美麗景色。我和妻多次說起，當小外孫長大後，我們倆每年冬天就在三亞或海口租一套房子，像南飛的大雁一樣，棲身南海之濱，每年多享受一次嚴冬如春的美好日子。想不到，這美麗的夢想，隨著女兒工作的需要，我們今年就實現了，我急切地期待著這一天的早日到來。
　　當我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珠海機場時，暖風便撲麵而來，看到穿著薄薄衣服的女兒迎接我們，我和妻會意地笑了。我們又來到了冬日裏的溫馨港灣，享受這裏春天般的冬日時光，呼吸這潔淨濕潤的海邊空氣，陪伴女兒、外孫共享天倫之樂。
　　在這裏常住後，我每天遊走在澳門的大街小巷，徜徉在澳門、氹仔、路環三島之間。感受這個被稱作“東方的拉斯維加斯”的特別之處，眼看著每天穿流不息，擁入又離去的滾滾遊客們,欣賞著回歸祖國後澳門的巨大變化,心裏有一種特別自豪的感覺。這個被葡萄牙殖民占領了幾百年的寶島，今天終於回到了祖國的懷抱。在這裏的特區政府、金蓮花廣場、中央政府駐澳門各機構等處看到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時，那種作為一個華夏兒女的自豪感是難以用言辭表達的，就連懵懂幼稚的小外孫也特別鍾情這裏的五星紅旗，用小手比劃著旗幟飄揚的動作，讓大人們捧腹大笑。
　　澳門冬天的氣候一般在12度至23度左右，由於四麵環海，並且陰天居多，人們感受到的實際溫度有時比這還低。所以這裏不耐冷的人們，也是羽絨服、棉靴等禦寒衣服常穿於冬天裏。這裏人稱冷是凍，有一次蓮花廣場的保安問我，你寶寶穿開襠褲不凍啦？我反問了兩回，他用手指著孩子的開襠處，我才聽明白他的廣東話。
　　對於北方人來說，這裏的冬天太舒服了，氣候不冷不熱，下身穿一條秋褲，上身加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足矣。走在外麵，到處是綠色，鮮花朵朵，特別是路環的山上，長滿了各種科類的樹木和植物。年輕的背包族遊客們，或多人結伴，或情侶雙雙，出沒在林海花叢中，飽享著原生態森林裏的別一番感受。更多的一日遊遊客們則是把相機對準了這裏的椰子樹、棕櫚樹、大榕樹、芭蕉樹和冬日裏依舊盛開的朵朵鮮花，並與之合影留念，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有的遊客還向我請教一些樹種名稱，我也是一知半解，隻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了。這倒激發了我盡快熟悉南方樹木、花草的欲望，我不放過任何可以請教學習的機會，幾個月下來，已經可以說上一大部分，有人再問時，不會再呈尷尬之狀了。
　　冬天的澳門，真是讓我這個過慣了北方冬天的人特別愜意。我每天早早起來，閱讀寫作一陣後，便走向近處的水塘，這裏露天儲存著全澳門的生活用水。沿湖2.6公裏長的壩沿上，建成了健身大道，安裝了16種共三百多個室外健身器材以及無數的長椅、短椅和蔽日長廊。我太喜歡這個健身場所了，是我迄今見過的最好的一處。每早邊沿湖走，間隙做一遍各類器材，身體特別的舒坦。鍛煉約一小時後，跨過過街天橋，沿海向拱北海關的關閘走去，途中看到淺海處退潮後如蟻般的各種鳥類在海灘覓食，備感這裏人與自然、人與鳥類的和諧共處的溫馨以及沒有被汙染的生態環境，讓生長在這裏的植物、花草、鳥類和人們得以物盡天澤，享受多多。
　　溫暖如春的澳門冬日漸行漸遠了,春的氣息奔跑著向我們靠攏而來。南來的大雁又要北飛了,塞外的雪花將化作奔騰的黃河水,檢閱著姹紫嫣紅的北國之春。春來江水綠如藍的美麗景色，將又一次親吻經曆了嚴冬的黃河兒女們。我和妻子則憧憬著南國之春的熱烈和豔麗，2013年的春天就要來了。

2.在澳門過春節

　　轉眼間，2013年的春節就要到了，過慣了北方春節的我們，怎麼也感覺不到這裏的年味。在商場裏，看不到搶購年貨的人們，更沒有北京春節前降價促銷的濃烈氛圍，在大街上、娛樂場裏的人們，依舊平靜如常，用北京話講就是：該幹嘛還幹嘛。我不解地問了幾個土生土長在澳門的長者,他們用我半懂半不懂的澳門普通話給我講了許多這裏過年的民情習俗，我聽後感覺許多地方與內地還是相通的，但也有澳門的特色。概括起來，主要是這樣幾個階段：澳門人歡度春節從臘月下旬拉開序幕，農曆臘月廿三是灶王爺生日，內地盛行送灶王爺上天的風俗，澳門人則稱之為“謝灶”。要用灶糖之類供品“糊住”灶王爺之嘴，避免讓他上天之後在玉皇大帝麵前說人間的壞話，與我們那裏吃麻糖送灶王爺相同，這裏叫灶糖等，我也沒嚐過。臘月廿八堪稱澳門迎新年的重頭戲，因“二八”在粵語中與“易發”諧音，所以格外受到商家青睞。不少老板會在當晚請員工聚餐，討萬事平安如意，生意興旺發達彩頭，所以這天的飯店特別搶手，一些老板好早就預定了。
　　初夕之夜開始掀起高潮，吃年夜飯和守歲通常是百姓家的兩大活動。辛苦勞作一年之後，準備一桌豐盛佳肴，一家老小歡聚一堂，慶賀往昔健康平安，恭祝來年順時好運，是盡享天倫的一大快事。團圓年夜飯之後與我們那裏的熬年相同，但這裏叫守歲，一邊飲茶，一邊聊天，還有不少家庭團坐在一桌打麻將，熱熱鬧鬧。一些愛賭的人則進入家門口的娛樂場試試手氣，若贏了則預兆來年好運。連平時不允許進入娛樂場的公務員，特區政府也特許春節三天假日亦可到娛樂場一試身手。
　　在嬉笑歡樂中迎來除夕的子時，隨著新年鍾聲的響起，不少年輕人和孩子則前往指定的地點燃放煙花爆竹，沉浸在鞭炮轟鳴、禮花綻放、人聲鼎沸的勝景之中。一些善男信女則會趕往媽閣廟或普濟禪院燒頭香，表達對媽祖和觀音神明的虔誠崇敬。我於初一早跑步路過媽閣廟時，隻見廟內香煙繚繞，祭品堆積如山，呈現出一片莊嚴肅穆的景象。一早趕來燒香的人還很多，其中還有不少葡人。但這裏貼春聯，掛紅燈籠的卻很少。
　　大年初一是春節活動的重頭戲，人們互相走動，恭賀新年。澳門人初一那天很講究“利市”（亦作“利是”），其實“利市”就是發紅包。長輩給晚輩“利市”，老板給員工“利市”，甚至已經結婚的兄姐也要給未婚的弟妹“利市”。女兒單位也隨鄉入俗，在初一上午的團拜會上，特派員等領導為每個孩子準備了紅包，同事們也發“利市”，連幾個守門保安和清潔女工也給小外孫發一個紅包，讓我們一家體驗了這裏的特別之處。
　　大年初二在澳門稱為“開年”，也有特定的內容。主要是吃“開年飯”。親朋好友團聚會餐，此餐必備發菜（諧音發財）、生菜（諧音生財）和鯉魚（諧音年年有餘）。年“初三”在這裏稱為“赤口”，我也沒問明白這個廣東話的含義。由於澳門法定春節假日隻有初一到初三短短三天時間，因此一般人初三都會待在家裏，繼續和家人共聚享天倫之樂。
　　澳門人大概是受西方聖誕節和情人節的影響，對花草和盆栽樹花格外喜愛，年前爭相購買一些吉利的花木喜迎新春，現在已成了一個澳門年俗。澳門在年宵興辦花市，多是桃花、水仙、盆竹、盆橘等。花開富貴，祝報平安，鮮花瑞木兆示著新的一年裏的美好前程。澳門人對盆橘特別鍾情，從年前的臘月廿六起，每天都能看到一車車從珠海等地源源不斷拉來的金橘樹（這裏叫發財樹，象征財源滾滾），擺放在大小店鋪、單位門前，果實累累的大小發財樹是這裏春節期間最隆重的裝飾。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們一家則在女兒於一個多月前訂好的澳門旅遊塔上吃年夜飯，在那近300米的空中旋轉餐廳裏，一邊吃年夜飯，一邊飽覽春節之夜的澳門。放眼望去金碧輝煌的澳門不夜城就在腳下，近在咫尺的珠海特區夜景也堪與澳門媲美，心底湧上的是一種特別的情趣。可愛的小外孫更是腳踩透明的旋轉玻璃鋼，對腳下不斷變換的澳門景觀格外鍾情，欣喜地飯也不吃了。飯後，我們在亞馬喇前的新葡京廣場欣賞了佛山舞龍隊的精彩表演，其龐大的陣營、嫻熟的舞技，是我看到過的最好一支。晚上9點鍾，特首崔世安率領特區政府官員來到現場與民同樂，現場的氣氛更趨熱烈，我們也有幸第一次近距離一睹澳門特首的風采。
　　關於澳門過年和元宵節還有許多活動，但我和妻初三便離開澳門，從珠海乘2012年12月底剛剛開通的廣珠高鐵駛向廣洲。在那天的下午，我們在越秀公園裏欣賞了這裏隆重舉辦的蛇年燈展，感受了廣洲人過年的濃烈氣氛。有好心的廣洲市民告知，這天下午的花市更好看，更熱鬧，無奈我倆分身乏術，在越秀公園的滾滾人流裏飽覽南國的秀麗燈展已屬幸事一樁。第二天我和妻乘女兒早已買好的機票飛往桂林，繼續在桂林、南寧、長沙等地感受南國蛇年新春的洋洋喜慶氣氛。在飽覽粵、桂、湘錦繡河山的同時，繼續品味各地年後的餘韻餘味，和所有春節出遊的遊友們共同度過蛇年正月每一天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