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芳:“莽子”的愛情

今天的情緒有點低落，想喝一杯酒，無奈對酒過敏；想喝一杯咖啡，又害怕晚上失眠。隻好手拿遙控器，對著電視上亂按一氣，就在百般無聊的時候，我看到四川台播放的一個關注事件：我為“爸爸”生了一個娃。說實話，這個標題有點賺人眼球，我好奇的看了下去。其實這個故事在現實中很正常，有一個61歲的孤寡老人，撿來了一個可以當他女兒的莽子當了他的老婆，並且他的老婆給他又生了一個我們醫學上叫“唐娃娃”的女兒。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智障女人又生了一個智障的孩子。莽子一家人生活的很艱苦。老人盡管每月隻靠低保度日，但還是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雞蛋，留給莽子和他的孩子吃。家裏的弟妹都反對老人的婚姻，反對他們還帶一個智障的孩子，希望老人把孩子送給他人撫養。老人拒絕了家裏的人的建議，依然帶著他那被世人所不恥的“莽子”和被人嘲笑的“小莽子”回到了那個貧困而充滿溫暖的家。記者問老人：“你全家人都反對你們，你有什麼打算嗎？”老人說：“隻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會把她娘母趕出去。”
看了他們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了上次科室裏來的三個人組成的特殊家庭。前段時間，我們科室來了出了一個轟動全院的新聞：一個60多歲的孤寡男人帶來了兩個莽子老婆，其中一個老婆已經身懷六甲。他們是被村委幹部強行拉來做引產手術的。初見時，他們身著襤褸，蓬頭垢麵。過來的一路，不時從身上飄來一陣陣異味，但這絲毫不減他們的圍觀率。你可以相象，一個年過花甲的男人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懷六甲的“莽子”，而另一個比較的年輕的莽子死死的拉住前麵的“莽子”孕婦衣服。男人見了誰都是一副討好的笑臉，而身後的兩個莽子就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裏瞧瞧，那裏看看，好像對什麼都很感興趣。過道上的病人和家屬都看見了哈哈大笑，有的人就對他們指指點點，兩個莽子女人以為他們是對她們表示友好，咧著嘴傻笑，並且向他們走過去。“莽子，快回來。”老人一改剛才的笑臉，大聲喝道。兩個莽子立即止住腳步，緊閉傻笑的嘴，牽著老人的衣服朝醫生辦公室走來。
為了保證醫院的正常的程序，我把圍觀的病人和家屬都叫回了病房。老人投來感激一笑，我也報以禮貌性微笑。說實話，我的心對他還是比較同情的，一個正常的人都管不好一個正常的人，更何況他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還帶兩個有智障的人，其艱辛和辛苦肯定是難以言表的。不聽他自己的介紹，他本來就是一個孤寡老人，吃的都是村裏的低保，他養活自己都有困難，還娶兩個老婆，不是在占智障人的便宜嗎？特別是我看到年輕的莽子肯定比他將近小二十歲左右，我的心裏居然升起了對這個男人的討厭。
為了不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我把他們安在了一個比較拐角的單間。不一會兒，就聽我們的醫護人員在悄悄的說，在這個病房裏上演了什麼是人的原生態。無論是男人或者是女人都赤裸上身，鞋子都不脫，就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去查房的時候，還沒有走進房間，遠遠的就傳來三個此起彼伏的鼾聲。我剛走進房間，男人就醒了，他立即站好身，對我討好一笑，他推了推躺在他身邊年輕的莽子，莽子用手擦了擦口角的口水，對我笑了笑，隨即又發出了如雷的鼾聲。在另外的一床睡的就是大肚子的孕婦“莽子”，她裸露在外的大肚子，象一個圓圓的大西瓜。也許是做美夢了，她的臉色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嘴巴不停發出吞東西的聲音。
老人說：“我去把她弄醒吧？”
“不用，把被子蓋好讓她們休息吧。為了不要影響他人的休息，請把門關好。
“好的。您慢走！”
我走出病房還沒有多遠，男人在後邊急急追過來，看了看四周，輕輕的對我說：“護士長，我和你商量一個事情好不好？如果引下來的孩子是活的，讓我把他養起好不好？”
“不行。一是引下來的孩子肯定是死的。二是你現在的條件也不允許，你一個人帶兩個智障的人都很困難了；三是這樣的智障的孩子很有可能要遺傳，要是生下來的又是媽媽這樣的怎麼辦呀？”
老人眼中的笑容隱去了，他低低的說：“我已經60多歲了，這有可能就是最後的孩子了。”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就問：“你為什麼要帶這樣兩個智障的人呢？”他說：“懷孕的這個是我辦了結婚證的老婆，我們已經結婚十幾年了，年輕的這個是我五、六年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我看到她一個人在外麵流浪怪可憐的，連吃的都沒有，有很多的人還要打她。雖然我很困難，但隻要我有一口吃的，我都不得把她餓起。後來她就不走了，所以我們就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家庭。”我好奇的問：“他們都沒有家人來找嗎？”“他們的家人都是我們附近的。他們都把她們當成累贅，當成負擔，而我把她們當成家人。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為了讓她們發病的時候不亂跑，我這些年都沒有好好的睡一個覺，隻要一個小小的動靜我都醒過來了。”老人的眼淚居然有淚光閃現。我突然對這個不起眼的男人肅然起敬，我覺得這個男人也許很平凡，也很沒有出息，但卻很有很強的責任感，他用自己微薄的肩膀保護著他的女人。
有一天，護士突然告訴我說：“那個男人帶著很年輕的莽子走了。”我急忙奔去，看見隻有引產的婦女在床上躺著，看見我進來就對嗬嗬傻笑，我問她：“你老公呢？”她依然望著我傻笑。就在我準備去查找他們留下的電話號碼時，男人和年輕的莽子推門進來。他們兩個人滿頭大汗，手裏提著雞、蛋什麼之類的東西。也許是因為走的太快，年輕的女人進屋的時候還在提鞋跟。引產的婦女一見男人回來，眼睛突然一亮，嘰嘰咕咕對男人說了好多我們不懂的語言。男人轉過頭對我說：“不好意思，護士長，給你添麻煩了。”說完男人坐在她的身邊，輕輕的用手梳理她那淩亂的頭發，剛才還說過不停的女人立刻溫順的閉上嘴巴，眼裏閃著小小的幸福的光芒。
中午時分，經過老人和年輕的女人共同努力，雞終於燉好了，聞起來還很香。男人先給引產的老婆盛滿了雞肉，又給年輕的女人盛了一碗雞肉和湯，自己卻盛了了一碗白米飯在邊上吃。我好奇的問：“為什麼好東西都給他們吃呢？”男人說：“我年齡大了，吃了也沒有用。給他們好好改善一下生活。”看到兩個女人在一旁吃得歡的情景，我突然希望那兩個女人能知道男人的好。
在現在這個浮躁的世界中，愛情來的快，也去的很快。昨日的海誓山盟，卿卿我我，今天就變成了形同陌路、分道揚鑣了。我覺得缺少的就是那種責任感。雖然在這兩個故事裏，莽子和她男人的生活很清貧，在正常人的眼裏，他們是社會的負擔，甚至於他們的結合是畸形的，也許他們之間缺乏語言溝通，更談不上說愛，可是那種相依為命、不離不棄，不正是愛情的最高的境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