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蘋：金色中的綠色

藍色的天幕下，鏡頭裏映進一個背影，漸行漸遠……
——題記
這是一個大霧的早晨，眼前隻有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上帝在你眼前拉上了簾，不曾掀開。隱約中，我看見前方的一個背影朦朦朧朧，忽閃忽現，吸引著人的視線。但細細一看時，又隻有一團綠色，在霧中飄蕩。我看不清她的身形，望不見她的身高，更猜不透她那綠色背影下隱藏著的心。我尋著那隱約的綠色走去，走進了一條胡同。
大霧越發迷茫，我失了那個綠色的背影，失了眼前的一切模糊景致。我的眼裏心裏都隻有濃濃的大霧。清晨的霧巷十分安靜，看不見，也聽不見。隻知道糊塗的東風，也和我一樣，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毫無目的的到處亂撞。我扶著牆邊，慢慢地向前走去。牆上有被大霧潤濕的觸感，而我感覺，自己的帽子上似乎也流著冬天的眼淚，凝著大霧的濕潤。牆上偶爾有一塊地衣和我一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不過，我感覺得到，它們一定是綠色的，是那堅毅、蒼鬱的綠色。不知過了多久，大霧終於戀戀不舍地散了，留出了空隙，讓冬陽插入它那細小的身軀。我才發現，自己走進了一條死胡同，而那個綠色的背影正背對著我，坐在不足三十厘米高的小板凳上。我打量著這綠的青蔥的背影。才發現，那並不是一位妙齡少女，或者一個充滿活力的孩子。那背影顯得有些佝僂雖然穿著厚厚的綠色軍大衣，任看得出她隱藏在衣服中的細小身軀冷得瑟瑟發抖。她的頭很小，完全縮在衣服的高領之中，隻露出花白的頭頂，白得在冬陽下熠熠生輝。他的軍大衣顯得有些頹舊了，衣服的顏色已退化成淺綠，有的地方已經變白了。她的衣服一直遮住她的後背，延伸到窄小的板凳上。她的下身是一條青藍色的褲子，薄的可以印出它穿的毛線褲的紋路，腳上穿著一雙棕色拖鞋。脫鞋的棉花不再鬆軟，緊貼著她的腳背，傳送著一絲一絲的寒氣。盡管如此，她還是顯得十分整潔。
她偶爾向前微傾，似乎在做著什麼。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旁邊放了兩捆廢紙，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十分整齊的用綢帶拴著。她的麵前似乎還放了一個麻袋。“她一定是收廢品的吧。”我心裏想著，可以一股奇特的力量仿佛推動著我走上前去，它似乎在說：“去看看吧，沒那麼簡單。”
我小心翼翼的向她走去，在路過她身旁的一刹那，我仿佛聞到了一種味道，那是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沒有魅惑香水的雍容，沒有紫色玫瑰的華麗，也沒有粉色荷花的淡雅；那是一種獨特的氣味——是一種混雜書香和老人味道的氣味。
我站在她麵前，才發現她的頭發比我想象中更白、更少。她臉上的皺紋比黃土高原上的溝壑更多、更深。她的眼睛很小，眼角耷拉著，卻顯得很有神，專心致誌的整理著手中的書本。正當我望著她出神，思考她為什麼在這死胡同裏整理書籍時，她抬起了頭，假裝鎮靜地說：“你……有什麼事嗎？”其實，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顯示出了她的驚恐。她大概不會想到，有人會注意到角落裏的她吧。
我生怕她有什麼誤會，連忙解釋到：“您別誤會，我隻是因為剛才的大霧看不清楚，才誤打誤撞的走到這裏，我沒有惡意的。不過，您在這幹什麼呢？”“我給我孫女收書！”她一邊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強硬，一邊向我解釋到。我也不好再問什麼，微笑著向外走。我想，她就是個收廢品的，不過，她收的廢品隻有書，是為了他的孫兒。也許因為她家買不起書，她隻能靠這種方式來回收書吧。
我立住腳，轉身望去。此時，我仿佛看到了那顆隱藏在綠色外衣下的心：那是一顆窮苦卻溫暖，充滿了對孫兒的愛的心，是再大的霧也遮不住的心。
此時，八九點鍾的太陽正溫暖。金色的陽光投在她的身上，她頭發上還沒幹的霧水被映的晶瑩閃爍。而她，慈祥的她，就像金色中的那一抹綠色——那抹比金色更耀眼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