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瑤：負疚（小小說）

負 疚（小小說）

陳夢瑤

再一次見到他時是在汽車站的角落裏。他滿身髒兮兮的，正在為一位穿著入時的女人檫皮鞋，一副雙拐醒目地靠在他身後的殘疾車旁邊，看到我他立即把頭扭了過去，為了不使他感到難堪，我匆匆地從他的身邊走過，負疚感油然而生。過去的一幕像電影一樣清晰的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和他算不上朋友，隻是在一家煤礦打工時認識，平常也就是見麵時打個招呼。他是他們采隊的骨幹，髒、累、苦活總是搶著幹，幹完自己的工作還熱心的幫助別人，被礦工稱為“活雷鋒”、“老黃牛”，連年被公司、單位評為先進工作者和勞動模範。據說他們采隊的先進錦旗上有他很大的功勞。“咱也是幾十歲的人了，讓人家催著幹活多丟人啊，反正力氣多的是，現在不用在工作上，還等著他結婚生孩子啊！”這是他在英模報告會上講的一句話，像矗立在石碑上的字一樣深深刻在我的心裏。

那個時候我是礦上的跟班安全員，為安全的事沒有跟他少爭吵過，我對他的盲幹、蠻幹的做法非常不讚成，有一天，他幹完自己的工作後，還是像往常一樣幫助別的同誌做工程。由於那名同誌的業務不熟練，失手把鐵腿滑進了老空區。我看見他向四周看了看，就敏捷的鑽進去拉了出來。這種行為在煤礦生產的有關規定是絕對不允許的。作為一名老工人，還是勞動模範，犯這樣的“小兒科”錯誤，是使我的火氣“騰”地一下就起來了。

“那是老空，你進去幹啥哩？咋不砸死你舅子哩?”我對他大聲說。

“你罵誰？”他滿是煤灰的臉頓時漲成紫紅色，被汗水一衝，在燈光裏更顯得可怕。

“罵你是輕的，你這是嚴重違章，我還要罰你哩！”

“你敢罰我試試，我不揍死你才怪。”他雙手握著鎬對我吼。

“我今天要不罰你一百塊我是你小舅子，明天黑板上看，你就等著安全例會上做檢查吧。”我氣急敗壞地說。頓時工作麵熱鬧的像農貿市場，勸架的，求情的，幫腔的亂成一團。

可是我沒有等到他做檢查，罰款名單在礦區一公布他就走了，連半個月的工資都沒有領就到另一個礦上班去了。聽說在那個礦當年就當了勞動模範。後來他在工作麵攉煤時空頂作業，被掉下來的渣砸折了腿。妻子在花光了他的賠款後帶著孩子走了，隻剩下他孤零零地。靠政府救濟和檫皮鞋維持生計。

這件事對我的震動很大。假如我當時態度好一點，給她講清道理；假如知道他離礦時去挽留一下，在堅持原則的基礎上向他道歉；假如我能及時與他得家人或朋友溝通去勸勸他......或許這一切都可以避免。

從那以後，我每次發現煤礦基層的管理人員態度粗暴時，都會把這個故事講給他們聽，告誡他們對違章人員不但要敢管，嚴管，還要會管，管好，做到既要嚴格規章製度，又體現人文關懷，否則是要後悔的，良心也會不安的。

（陳夢瑤，原名陳桂敏，工作單位“豫聯煤業新豐煤礦。本站特約通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