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 靜：爺爺與酒

爺爺愛喝酒。退休後，每天午飯和晚飯前都是必喝的。常常是一壺小酒（3兩半），一盤花生米，都能夠讓他樂和半天。為此，我們家裏就從來沒有斷過酒。為了發揚壯大酒文化，不僅我爸爸都繼承了爺爺的衣缽，就連我這個唯一的孫子也都被加入了培養的行列。那還是我上初中的時候，夏天，中午放學回家我滿頭大汗的，爺爺就會一邊喝酒吃飯，一邊也為我倒上一杯啤酒，目的是讓他寶貝孫子“涼快涼快”。嗬嗬，我就這樣被爺爺教會了。如今在人生遭遇挫折的時候，也能夠淺斟慢酌的“把酒問青天”“借酒澆愁愁更愁”了。可是今年過完年後，本來患有高血壓病的爺爺又被檢查出了冠心病，這真讓我們這些晚輩好擔心。醫生反複說讓老先生一定得把酒給戒了。
戒酒？哎呀，這簡直是要了爺爺的命呢。剛開始身體不適時，爺爺還能抵抗得住酒的誘惑，一再聲稱戒酒戒酒。可是待身體調養好轉之後，爺爺就又忍不住了。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喝，就偷偷地背著我們喝，有好幾次都被我們逮了個正著。犯了錯誤的時候，爺爺也會象小孩子一樣耍賴道：“不讓喝酒，不讓吃鹹的吃甜的吃辣的，這人活著還有啥意思呢！”嗬嗬，真是老小孩呀。
其實，爺爺以前是不喝酒的。主要是因為那時家裏窮，他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5個孩子，大的還要上學，家裏根本沒有閑錢供他喝酒。可是一場礦難的發生卻讓爺爺和酒結下了不解之緣。為了養家，爺爺年輕時就在一個小煤礦上班了。也許是命運的眷顧吧，說來也許有點玄。事發那天本來該輪到爺爺上班的，可是他總感到心神不寧的就是想回家看看，於是就請假回了家。爺爺是很少中途回家的，為了得到雙工資，連過年他都很少回家。結果那天他所在的班組卻發生了瓦斯爆炸，死亡30多人。爺爺在家聽到消息後唏噓不已，淚流漣漣，然後就擺上祭品，組織兒女們為死難的工友們默哀。默哀完畢爺爺就開始喝酒，一邊喝一邊哭，直喝得酩酊大醉。從此，爺爺開始嗜酒了，而且一發不可收。以後每絮叨起這件事，他都要喝酒流淚。
沒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後，爺爺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了。這次，酒更是罪魁禍首了。那還是08年汶川地震的前一天，爺爺因為感冒輸頭孢後喝酒，發生了雙硫侖樣反應，經醫生全力搶救9個小時後才搶救了過來。那命運真的就象是走鋼絲一樣的驚險啊。唉，酒啊酒，有時候我是好喜歡你營造出的那種“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的別樣風情，可是有時候我又是多麼的恨你呀。
可是今年父親節的中午，爸爸和姑姑都沒陪在爺爺身邊，隻有我這個孫子陪著爺爺，看著爺爺又習慣地拿起了他的小酒壺，我那本來準備好的勸慰話卻是一句也說不上來了。隻是默默地拿過了兩個小酒杯，並在奶奶驚奇的目光之中，給爺爺斟滿，也給自己倒上。然後舉起酒杯微笑著對爺爺說：“爺爺，今天是父親節，我爸爸姑姑他們都不在家，就讓孫子陪你喝一點吧。”話說到一半，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就奪眶而出了。
這在爺爺的意料之外了，他於是連連說道：“好好好！還有個父親節呀，真不知道的。謝謝孫子給我過節呀。以後我聽孫子的話，也聽你奶奶的話，少喝酒，爭取不喝酒，爭取再多活他十年，好讓我孫子年年都陪爺爺過每一個節。”說完，爺爺將手中的一小杯酒一飲而盡了。而酒杯放下之後，我卻發現爺爺的兩眼之中也有淚花兒在閃現。爺爺還是喝酒易動情的。這點兒，我象極了爺爺。其實，前幾天在征求過醫生的意見後，我的心裏就暗暗的想好了。既然爺爺愛喝酒，而且都喝了大半輩子了，我們不能無情的一下子給他堵死了，因為那樣弄不好會造成他精神抑鬱的。我們要象大禹治水那樣采用疏導的方法，隻允許他在逢年過節時有兒女相陪的情況下，把握好尺度，稍微地喝那麼一點點，以增加他對於生活的情趣和期盼。
我的爺爺喲，酒還是少喝點好啊，你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我們全家人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