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莉:福間一夫(電影劇本)
(劇中部分情節屬虛構,部分人物為化名。)
人物表
福間一夫:男 42歲 日本籍抗聯戰士,機槍連二排二班戰士。
楊靖宇: 男 35歲 南滿抗聯第一路軍總指揮。
魏拯民: 男 抗聯第一路軍副司令。
薑殿遠: 男 32歲 福間一夫的戰友,步槍班長。
王傳安: 男 22歲 抗聯戰士。
沈福山: 男 21歲 抗聯戰士。
郭風歧: 男 19歲 原抗聯少年鐵血團戰士,福間戰友。
方玉林: 男 30歲 抗聯機槍連機槍二排排長。
徐真: 男 28歲 抗聯機槍連指導員。
萬順: 男 18歲 抗聯戰士,朝鮮族。
徐哲: 男 25歲 抗聯戰士。
團長: 男 38歲 抗聯教導團團長。
春哥: 女 20歲 抗聯女戰士,衛生員。
樸老八(又稱喇叭匠子):男 46歲,朝鮮族,抗聯戰士。
徐楊: 男 24歲 交通員,徐哲的叔伯弟弟。
順英嫂子:女 43歲 朝鮮族,樸老八媳婦,抗聯保壘戶。
李大嬸: 抗聯保壘戶。
小各鈴: 李大嬸的孫女,八歲。
老白頭: 修鐵路的老工人,朝鮮族,五十多歲。
戰士若幹名, 群眾若幹名。
阪原滕一:男 日本憲兵隊隊長,30歲。
小林加賀:男 監工與福間同船的第二批開拓團成員,後為穆棱石營子林場大監工,三十七八歲。
張學青: 男 日本特工隊隊長,孫慶生的中學同學(特工隊是以叛徒為主要成員的特務隊)。
孫慶生: 男 叛徒,原抗聯機槍連長,後為日本特工隊副隊長,三十多歲
艾歪脖子:男 叛徒,原抗聯步兵班長,後為日本特工隊隊員,三十多歲。
小野次郎:男 大監工
程斌: 男 叛徒,原抗聯第一路軍第一師師長。
長島玉次郎:男 古北口憲兵隊長,組建了長島工作班特務組織。
特務若幹名。
片頭題詞:此片獻給在抗日戰爭中,東北抗聯裏深明大義,反對侵略,主張和平的反戰同盟的國際戰士。
1、(鏡頭)從天空俯視,東北黑龍江土地上起伏的崇山峻嶺,濃鬱蒼翠的森林,奔騰的江河,那浩瀚的景色似乎直達天際。
畫外音:抗日戰爭時期,在東北這塊富饒但卻多災多難的土地上,曾經埋葬了多少忠魂英烈,沒人能數得清,他們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保衛自己的家園,為了廣大民眾的生命免遭塗炭,與日寇進行了不屈不撓的鬥爭,直至血灑疆土。在這些英烈之中,有一位日本籍的戰士,他為了和平,為了正義,毅然決然地和中國人民並肩戰鬥在了一起,最終犧牲在這塊土地上,這位日本籍的抗聯戰士至今連一座墳墓也沒有留下來,我們也無從查找他的家人,但我們卻記住了他的名字——福間一夫。
2、一本《抗聯第一路軍指戰員陣亡統計表(一九三二年——一九四一年)》的名冊被一頁頁的翻開,在其中一頁上停住。
姓名:福間一夫
性別:男
國籍:日本
職別:機槍連,排長。
(特寫)福間一夫。
推出片名:福間一夫。
導演
製片人
演職員表
3、九一八事變資料,柳條湖鐵路,外景,日。
字幕:九一八事變
幾聲爆炸,在騰起的煙火中,幾段鐵路被掀起,幾節車廂在空中翻滾。
日本軍隊在硝煙中向前挺進。
一座塔樓上,幾個留著仁丹胡子的日本高級將佐笑著向遠處眺望,幾把軍刀直指東北軍北大營。
一排火炮在發射著炮彈。
北大營內和周圍的民房在爆炸中起火,人體在空中翻轉騰飛,人們在哭喊、奔逃。
硝煙飄蕩著,幾個將佐微笑著,看著沃野中,日本人走進北大營。
4、開往中國東北的日本的遠航艦上,外景,日。
艦甲板上,日本開拓團的人們在船上載歌載舞,喝酒談笑。
字幕:九一八事變半年後,日本關東軍全麵占領東北。日本開拓團進入中國。
5、日本某地,外景,日。
人物:福間一夫,福間妻子,一雙兒女。
字幕:一九三六年
水稻田裏,福間一夫領著妻子和一雙兒女在田間勞作。
田埂上,遠遠的,村長向這邊走來。
村長:(日語)福間君!福間君!
福間一夫(以下簡稱福間):村長啊,什麼事啊?
村長:福間,現在國家要招青壯年男人加入開拓團去滿洲,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剛才縣上來人了,你去村上,檢查一下身體,然後就跟他們走吧。
福間:村長,我沒有請你給我報名參加什麼開拓團啊,我去那個什麼滿洲的地方能做什麼呢?
村長:村上的年輕人都被征招了,還上哪裏找什麼青壯年啊?縣上讓我把村上的男人名字都報上去,是他們挑中了你,去那個叫支那的地方,是為了要建立一個新滿洲,那裏是日本人應該為之奉獻精神和力量的地方。福間,你應該高興啊!被帝國招募,為帝國效力,這是很光榮的事,我是老了,要不我也會去的。你快去吧。
村長嘟噥著從來路走了回去。
福間:(看著村長的背影)讓我去滿洲?為什麼讓我去哪裏呢?
福間妻子:他爸,你要去滿洲?那我們母子三個怎麼辦呢?
福間:我也不想去的啊,可這是國家的征招,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福間妻子:他爸,既然是國家的招募,那一定是非去不可了?
福間:是啊,一定要去了,這是天皇的號召。
6、福間家,內景,日。
人物:福間,福間妻子,一雙兒女。
福間妻子坐在榻榻米上為福間整理行裝,福間摟著兩個孩子。
福間妻子:夫君,我看到村子裏好多的男人走了之後,他們的家人也都跟著去了,你能不能讓我們娘三個也跟你去啊?
福間:不,你不能去那裏,我們的孩子更不能去那裏,你還是在家等著我回來。
福間妻子: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福間:不知道。
四個人抱在一起。
7、碼頭上,外景,日。
一艘正在準備啟航的輪船,船上的人在揮手向送行的人致意。碼頭上,送行的人在揮手呼喊著。
舷梯上,一行人正在向船上走。
舷梯下,一個人在一群人的前麵,拿著一張名單喊著:小林加賀!渡邊由之!高橋八仁!福間一夫!
被喊到名字的人依次走上舷梯。
福間妻子:夫君!他爸!你要保重啊!
福間:(回頭)回去吧!等著我,我會回來的。
福間的兩個孩子:爸爸,爸爸,早點回來!
福間招手致意。
8、船舷旁,外景,日。
人物:福間,小林加賀。
船在海麵上航行著。
福間站在船舷旁,小林加賀走進畫麵。
小林加賀:(日語)嗨,我叫小林加賀。
福間:嗨,我叫福間一夫,請多關照。
小林加賀:我真是興奮哪,馬上就要踏上滿洲的土地了,那裏早就是我向往的地方。
福間:為什麼?
小林加賀:為什麼?因為去了那裏就可以大展我的抱負,難道你沒聽他們說嗎?滿洲是我們日本帝國的樂園,到了那裏,你要什麼就會有什麼,你會真正嚐到身為日本人的優越。
福間:為什麼?
小林加賀:為什麼?怎麼又是為什麼?福間君,你的為什麼太多了,你到了那裏,就知道為什麼了,我本想從軍,跟隨帝國的軍隊,親手去征服滿洲,征服支那,但他們嫌我歲數大了。現在我也能踏上那塊土地了,我一定要施展我的理想和抱負,替帝國效力,讓我的家人為我驕傲自豪。
福間:我們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我本來在我的家鄉生活得很好,可是,一紙命令,便讓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我的家人。去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在那個陌生的地方我能幹些什麼。
小林加賀:哈哈哈!福間君,這些年,帝國對我們的號召和教育對你竟然沒有用,你真是個不通教誨的草木之人,建設新滿洲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近期目標,那裏會是我們軍隊最肥沃的糧倉。是讓我們日本大振雄風的基地,那裏的人會是天皇麾下最能出力也是最順服的臣民。征服、使用那塊土地,就是我們的責任。
福間:可是……
小林加賀:不要可是了,福間君,國家需要我們,聖戰需要我們,你要為你的家人爭光,為了你的家族和你自己的榮譽,好好的幹吧!
小林加賀昂然地走進船艙。
福間迷茫地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甲板上興奮的人們,把眼光投向望不到盡頭的大海。
9、輯安縣土口子隧道鐵路工程的一段,外景,日。
人物:福間,小林加賀,小野次郎,老白頭,工人們。
字幕:兩年後
一條鐵路蜿蜒著向前伸展,在一座石崖前截止。
幾個日本兵站在四周的高崗上警戒,半山腰上,是幾排很長的、破爛的板夾泥房子,離的稍遠一些是幾排日式木克楞房子,房前是日本兵站崗。
切換:鐵路工地。
工人四散在鐵路周圍,抬枕木,鋪碎石,抬砂土,工地一片敲打碎石的聲音。
小林加賀穿著一身軍便服,左臂上套著“監工”字樣的袖標,一手拎著一條鞭子,一手提著一把尖頭榔頭來回巡視著。嘴裏不停地喊著:快快地,快快地,偷懶的不要!
福間一夫和小林加賀著同樣的服裝,手裏也提著一支榔頭,在工人中穿行著。
大監工小野次郎領著一條狼狗遠遠地走來。
福間看見小野次郎過來(生硬的中國話):幹活了,幹活了!
福間低頭看見一個斷了的鐵釺扔在地上,偷偷地過去,用腳劃拉著碎石沙土蓋上。
幾個工人看著他。
小野次郎走了過去。
一個體弱的工人抬砂土行至上坡,抬不動了。福間上去,一手支起那個人肩上的抬杠,一手推著他的後背,幫他抬上了那道坡,那個人回頭感激地看了看福間。
一節裝載著鐵軌的平板車沿著剛鋪好的鐵路慢慢滑過來,在鐵路的盡頭停下了,幾十個人上去,“嗨喲!嗨喲”地喊著號子,將鐵軌抬下。老白頭在其中,艱難而又吃力地挪動著腳步,突然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前後的人也跟著搖晃起來,小林加賀上去抽了他一鞭子。
小林加賀:八嘎,你,要破壞嗎?
福間上前,扶住老白頭。
福間:你,不要急,慢慢的,小心。
小林加賀:(日語)福間君,你為什麼要這樣,這些支那豬,你不可以同情他們,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偷懶,會犯上。
福間:小林君,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呢,他的年歲大了,你不去幫他,但也不能打他啊。
小野次郎從遠處走過來,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小林加賀:福間君,你怎麼對這些滿洲人這麼好心,天皇派我們來,不是讓我們送恩惠給他們,我們要的是征服,征服!
福間:小林君,為什麼要征服?為什麼一定要用暴力?我們對他們好,他們也會對我們好的,我們不是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嗎?大家和平共處不好嗎?
小野次郎:小林君,你們在吵什麼?
小林加賀:(低頭致禮)大監工,福間君在質疑我的管理。
小野次郎:福間君,請跟我來,我有話說,小林君,這裏就交給你了,要好好的看著,不能出紕漏。
小林加賀:是,大監工。
10、監工辦公室,內景,日。
人物:福間,小野。
一間木克楞房子,一張辦公桌,屋內正麵牆上掛著太陽旗,右麵牆上掛著一張南滿鐵路工程進度圖表。
小野次郎:福間君,你是和小林君一起來到這裏做監工,小林君他對帝國很忠誠,而在你來之時,哈爾濱負責南滿鐵路建設的山本株式會社的鈴木掌櫃就和我通過話,他和你共過事,他說你的思想很偏頗,對聖戰的認識不夠,要我多加注意,隨時糾正你的偏激言行,幫助你提高對聖戰的認識。
福間:大監工,我隻是想不通,日本進行聖戰,就是要確立大東亞共榮圈,要中日親善,而且我們已經用武力占領了這個地方,為什麼還要用暴力對付這些百姓呢?
小野次郎:(嚴厲地)福間君,我們這些來到滿洲的日本人,都應該自覺得地肩負起帝國的責任,我們要在這裏建立一種新秩序,讓我們的統治穩固,就得使用非常手段,要想在這塊土地上樹立起我們日本人的威望,把這些散亂的下等支那豬集合起來為帝國服務,就得讓這些支那豬從骨子裏對我們臣服。你要弄清楚,你是日本人,是神聖的太陽之子,我們的一言一行都是為帝國服務的,你要拋開你的思想,改變你的觀念,認清聖戰的意義,不要再像過去那樣,對我們的做法持懷疑態度了,要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帝國的需要。
福間:大監工……
小野次郎:不要再說了,回去!履行你的職責,記住,你是日本人,對待這些不開化的劣等民族,對那些消極怠工,暗中破壞聖戰的,對一切反對我們的和一切不利於大日本帝國事業發展的人一定要使用非常手段,不得姑息,一切為了日本,一切為了帝國。
福間帶著無奈的神情,鞠躬退出辦公室。
11、監工房內,夜,內景。
人物:福間,小林加賀。
一座木克楞房內,榻榻米上放著一張桌子,福間伏在桌子上寫著信。
旁白:親愛的信子,你好嗎?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給你寄去的十幾封信都不見回音,你們是不是搬走了?離開了咱們的家鄉,你會到哪裏去呢?洋一今年有十五歲了,他該上高小了吧,我希望你能讓他繼續讀書,讓他成為有大學問的人,不要像他的父親。
我知道,我來中國,國內會給你們一些補給,但你也要受很多的累,我不在家,兩個孩子交給你一個女人,我能想到你的艱難,希望你能堅持下去,等我回家,我很想念你和孩子們,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能再團聚。
信子,我真的忍受不了了,這塊土地上充滿了暴力和血腥,帝國的軍隊將這裏變成了屠宰場。在這裏,所有的中國人在帝國人眼裏都如草芥一樣,我的一切言論都被他們所不容,我真的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會登上別人的國土,這個國家的人們對我們充滿了仇恨,看到那些無辜的人悲慘地死在我們腳下,我心裏充滿了愧疚,這種人和人之間的互相殘殺,何時能結束?我恨這個動亂的世界,恨發動這場戰爭的人,我希望我能為平息這場戰爭出一點微薄之力……
小林加賀走進房中
小林加賀:福間君,給夫人寫信哪?
福間將信放進枕頭下。
小林加賀:嗨,不用藏,我不會看的,你盡管寫你的吧。
福間:我已經寫完了。
小林加賀斜著眼睛看著福間
12、鐵路工地,外景,日。
人物:福間,小林加賀,王傳安,工人若幹。
鐵路工地上,工人在勞作,幾個日本工頭在巡視,遠處,小林加賀的鞭子揮得啪啪作響,不時地抽在某個工人的身上,並吼叫著。
這邊,福間對打著道釘的工人:小心,不要弄傷自己。
遠處,小野次郎驅使他的狗撲咬著一個工人。
工人李英男看得膽戰心驚,啪的一聲,將一個道釘砸飛了,李英男害怕地望了望小野次郎和小林加賀,又看看福間,福間緊張地看了看周圍,把道釘撿回來扔給了李英男,又拍拍那個人的肩,用手中的榔頭偷偷指指小野次郎和小林加賀。
福間:小心些,(起身)幹活了,幹活了!
一旁的王傳安悄悄地:福間先生,你的心腸真好,和那些日本人不一樣。
李英男:是啊,福間先生比那些日本人強多了。
福間:(回頭做了一個鬼臉)所以,他們,都不喜歡我。
王傳安:福間先生,你這樣做,不怕他們說你嗎?
福間:說的,他們說過我很多次了,不過,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他們,不一樣。
小林加賀向這邊走來。
福間:幹活了,幹活了,不要偷懶!
切換:鐵路旁,老白頭敲著道釘,敲一會兒,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停一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林加賀從後麵走過來,看著他,有工人看到小林加賀,向老白頭努嘴示意,老白頭回頭,沒等看清是誰,小林加賀兜頭抽了一鞭子。
小林加賀:八嘎,你竟敢,偷懶!
老白頭:小林……小林監工,我的肚子很疼,幹不動了,
你讓我回工棚歇一會兒好嗎?
小林加賀:八嘎,你在磨洋工。
老白頭:真的,小林監工,我真的肚子疼,已經疼了一上午了,我實在是幹不動了。
小林加賀獰笑著:你的,肚子疼,我的,給你治治。
小林加賀揮起手裏的扁頭榔頭,一榔頭刨在老白頭的大腿上,榔頭的尖頭紮入肉中。
老白頭慘叫一聲,捂著呼呼冒血的大腿在地上翻滾著。一個勞工進入畫麵,過去欲扶老白頭,小林加賀揮鞭將來人抽開。
小林加賀獰笑著對老白頭:怎麼樣,你的,肚子還疼嗎?
老白頭慘叫著。
福間在鐵路對麵聽到叫聲回過頭。
福間跑過來,看著小林加賀手裏滴血的榔頭,過去扶起老白頭。
福間:(日語)小林君,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也是一個生命,怎麼能對另一個生命這樣?
小林加賀:福間君,他們是最劣等的生命,比不上一條狗,生來就是為我們服務的,你為什麼總是向著他們?
福間:小林君,你這樣是不對的。
小野次郎聞聲走過來:什麼事?
福間:大監工,這個工人不知為什麼讓小林君打成這樣,我覺得這樣做是不對的,而且這樣做,我們也會喪失一個勞動力。
小林加賀:大監工,這個人謊說自己肚子疼,偷懶怠工,我要教訓一下他。
小野次郎:福間君,小林的做法是對的,你怎麼還是不知道反省自己的思想?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會讓你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小野次郎轉身離去。福間看著他的背影。
小林加賀得意地笑著。
13、工棚內,內景,日。
人物:福間,老白頭,王傳安。
房內,零亂而又肮髒。
老白頭孤單地躺在長長的土炕上,蓋著一床沾著血汙的破被低聲呻吟著。
福間悄悄地走了進來,同情地看著老白頭,片刻,拿起桌上的碗,倒了一碗水,送到老白頭的嘴邊。
老白頭:(睜開眼睛)哦,是福間先生,想不到你能來看我。
老白頭強撐著身體起來,福間扶著他喝了幾口水,又痛苦地呻吟著躺下了。
福間:(略有些生硬的漢語)白桑,你的身體,很熱,你在發燒。
老白頭:是啊,沒有錢看病,我的傷也化膿了。
福間掀開被子,老白頭的大腿纏著破布,破布上滲著膿血。
王傳安偷偷進來,看見福間,愣了一下。
福間:王,你是來照顧白桑的嗎?
王傳安:不是,你們也不讓留人照顧白大叔,我是偷跑過來,想看看白大叔是不是有什麼事。
福間:你們,為什麼,不找個大夫給白桑看看,他在發熱,身上還有傷。
王傳安:哪有這好事啊,這裏沒有人家,上哪兒找大夫啊?就是有大夫,你借他八個膽兒他也不敢上這來啊,再說了,找大夫得用錢啊,這裏誰有錢啊。
福間:為什麼不給他工錢呢,他沒錢治傷,會死的。
王傳安:跟你們日本人要錢?那不是找死嗎,在你們手裏,能活著,就算命大。
福間:那麼,我,去找大監工問問,把他的工錢要出來。
王傳安:那敢情好,你去要怎麼著也比我們要強。
王傳安伸手拉了福間一下,向門外示意。
14、工棚外,外景,日。
人物:福間,王傳安。
王傳安將福間拉到門外:福間先生,你要是真能要出他的工錢來,那就是救了他的命了,你看看他現在,就是在等死呢。
福間:我去找大監工。
王傳安充滿希望地點頭。
15、大監工辦公室,內景,日。
人物:福間,小野次郎。
福間麵對著小野次郎。
福間:(日語)大監工,現在那個老工人白桑在發高燒,傷口也在惡化,您能發些工錢給他嗎?
小野次郎拉長了聲音:福間君,你在說什麼?
福間:大監工,我是想問一下,你們為什麼不給白桑工錢呢,他正等著錢看病治傷。
小野次郎:福間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個苦力這幾天沒工作,怎麼可以要工錢,難道我們是慈善機構嗎?
福間:可他確實有病,而且他的傷是我們造成的,我覺得我們應該給他一些工錢,讓他把傷病治好,這樣他才能重新為我們工作……
小野次郎揮起手,啪啪,兩記耳光落在福間的臉上,福間捂著臉愣住了。
小野次郎拿出一封信摔在福間麵前。
福間拿起信,看出正是自己寫的那封信。
福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是我的家信。
小野次郎:你的家信?你知道嗎,你寫這種信,會對我們的國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我明白地告訴你,你寫的所有信件都被扣住了,你的這些亂七八糟、嚴重損害帝國思想和精神的言論我們是絕不會容忍的。福間,你的思想和你的行動已經遠遠地悖離了帝國的宗旨,我已經說你很多次了,可你不把我的話放進你的腦子裏。現在,我不想再說什麼了,你自己,去外麵那座山上,對著東方,你的故鄉、你的國家的方向跪下,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思想。
福間放下手裏的鞭子和榔頭,轉身向外走去。
16、鐵路旁的小山上,外景,日。
人物:福間,王傳安,小野,工人。
福間慢慢走到山頂,向著東方,在初春的殘雪地上緩緩地跪了下來。
切換:鐵路工地。
每個正在幹活的人都抬起頭,看著山包上那個身影。
初春的風烈烈地刮著,福間的身影一動不動。
金昌三用胳膊肘兒拐了一下王傳安:那個日本人咋地了,咋上山包上跪下了?
王傳安:他是替老白頭要工錢,唉,看來是給不了了,老白頭完了。
金昌三:看來這日本人裏也有好人哪。
王傳安:嗯,可不是,福間這個人心腸和那些日本人就是不一樣。
切換:紅日西墜,夜色降臨,福間依然跪在山上。
小野次郎幽靈一樣出現在福間的背後。
小野次郎:福間君,反省得怎麼樣了?
福間:大監工,我真的不明白,那些中國人有什麼錯?為什麼我們一定要用這種魔鬼的手段去對付他們呢?
小野次郎手裏的鞭子啪的一聲抽在福間的背上。
小野次郎:混蛋,你真是冥頑不靈之人,你不是同情那些中國人嗎?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了,明天,你就和他們一起做苦力吧。你這個自甘墮落的家夥!
小野次郎一把扯掉福間胳膊上的袖標。
福間慢慢起來,揉了揉膝蓋,轉身離去。
小野次郎:站住,我還要告訴你,在你變成勞工中一員的時候,你在國內所享有的一切,你的名譽,你的供給,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了,現在,你就是一個最低賤的下等人,甚至,我們將把你視為判國者。
福間站下,半晌,慢慢走下山。
小野次郎看著他的背影:下賤的家夥,帝國的敗類,恥辱!
17、工棚裏,內景,夜。
人物:福間,王傳安,老白頭,李英男等工人。
挨著門邊正在熟睡的李英男聽到了動靜,摸索著點起一根洋火,看到門口赫然站著福間,嚇了一跳,急忙點燃一盞油燈。
驚醒的眾人紛紛抬頭看著他。
福間看著大家,難堪地低下頭。
福間:請問,有我的,位置嗎?
昏昏沉沉的老白頭睜開了眼睛,艱難地動了一下身子。
老白頭:(含糊不清地)這兒躺吧,福間先生,明天,我可能就能給你讓出地方了。
福間走過去,看了看那個不足一尺寬的地方,小心地上去,側著身子,和衣躺下。
老白頭:福間先生,你是為我才到這個地步的,我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好心人,日本人裏麵難得的一個好人。
福間:白桑,不好意思,我沒有把你的工錢要來。
老白頭:唉,明擺著的事,我明白著呢,但我也要謝謝你,你和他們不一樣,唉,我不行了,我已經看到我老伴了,她來接我了,日本鬼子啊,我到了那邊也不會放過你們,我會來找你們報仇……
老白頭陷入混沌之中。
福間:那邊?他要去哪裏?
王傳安:那邊是陰間,白大叔的意思是他做鬼也要找你們……啊不不不,是找他們日本鬼子算賬。
王傳安:(捅了捅旁邊的人)去,往那邊攢攢地方。
炕上的人一順溜地一起骨蠕著,王傳安將身下的褥子移出來一塊,捅捅福間。
王傳安:他們也不給你個被臥,這屋子透風,半夜可冷了,你就跟我擠擠吧,擠擠還能暖和點兒。
福間:謝謝。
王傳安:謝啥?咱從來沒和日本人在一個炕上睡過覺,你們日本人都愛幹淨,你跟咱一個被窩,別嫌咱埋汰就行。
福間:不會的,我現在,也是苦力了,怎麼會嫌。
王傳安:福間先生,你就為給白大叔說句話要個工錢,他們就把你打發到這裏了呀?
福間:不全是。
王傳安:還為什麼?
福間:因為我,不想做魔鬼。
外麵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
李英男:別說了。
王傳安看了看福間,伸頭吹滅了油燈。
18、鐵路工地,外景,日。
人物:福間,小林加賀,老白頭,王傳安,工人,日本兵。
福間在挑著砂石,小林加賀走了過來,攔在他前麵。
小林加賀:福間君,怎麼?真的做一個苦力了嗎?哈哈哈,你真是個賤民,放著優越的日本人不做,非得做一個下賤的苦工,和這些下賤的勞工在一起,你不覺得非常丟臉嗎?
福間站下了,漠然地看著小林加賀,突然,他向小林加賀的身後看去。
遠處,老白頭住的工棚的門開了,有兩個工人抬著老白頭走出來,身後是兩個端槍的日本兵,幾個人走近了,從福間和小林加賀的身邊走過,老白頭麵色慘白,緊閉雙眼,但嗓子眼裏還有隱約的呻吟聲。
福間放下擔子,欲上前:白桑……
日本兵用槍支住他:(日語)混蛋,回去!
福間:他還沒有死,你們要幹什麼?
小林加賀抓住他的領子:福間君,別再施舍你的好心了,中國人有的是,死一個會再來十個,那個苦力得感謝我,是我提前結束了他的苦難。你自己倒是要小心了,如果你也消極怠工的話,我的鞭子也會抽到你身上的,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日本人,因為你現在是我手下的一個苦力,明白嗎?
小野次郎拿著一套破爛的露著黑黑的棉花的更生布棉衣走進畫麵,將棉衣扔給福間。
小野次郎:福間一夫,你不配穿我們日本人的衣服,這個才是你該穿的。
福間在眾目睽睽之下,默默地脫下那套日本軍便服,換上那套破衣服。
切換:工地附近的山包上,一個大坑,白骨橫陳,裏麵還躺著數具屍體,幾隻野狗在屍體間撕扯著。
日本人押著工人將老白頭抬上山包,將老白頭扔進了大坑,老白頭向坑裏滾去,滾到一半被一個土坎擋住了,他微微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天空,又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著山坡上,明白過來,他伸出手臂向上微弱地喊起來,一邊喊一邊掙紮著向上爬著。
老白頭:不要扔了我,我還沒死啊,求求你們,不要扔了我,救救我!
日本兵看著在坡下蠕動的老白頭,慢慢端起槍瞄準,“砰砰”兩槍,老白頭的後背躥出血來,屍體順著山坡向下滾去。
幾隻野狗被槍聲嚇得竄出老遠,回頭看著。
坑內,老白頭的屍體壓在幾具屍體上。
切換:鐵路工地。
隨著槍聲,勞工們都哆嗦了一下,看著返回的日本兵,急忙幹活。
福間也哆嗦了一下,慢慢回身,俯身擔起砂石向前走去。
小林加賀:福間,此時此刻,你不感到羞恥嗎?一個大和民族的子民淪為最下賤的苦力,甘願墮落進支那豬裏,和背叛有什麼不同?
福間:(停下)我感覺到了,平生感覺到最大的羞恥,是我生為日本人,我的同胞如同一群惡魔,踐踏生命,視殺人為樂。
福間向前走去。
小林加賀:日本人中怎麼會有你種人?喂,福間一夫,你這個狗屎,帝國的叛逆,等你回到日本時,我看你如何麵對你的家人和你的家鄉!
福間沒有回頭,沒聽見一樣。
切換:斷崖前。
山坡上一片蔥蔥鬱鬱的景色,野花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曳。
鐵路工地已經前移,一座斷崖橫在新工地前麵。
一身更生布衣服的福間和工人一起在斷壁下打著炮眼,往炮眼裏填著炮藥,福間拿過幾個引信,一個引信從指縫中掉到地上。
身後,小林加賀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福間停了一下,默默地撿起引信,遞給王傳安
19、輯安縣外,外景,日。
人物:楊靖宇,參謀,教導團團長。
抗聯教導團停在一座山下,南滿抗聯第一路軍總指揮楊靖宇帶著參謀和教導團團長在山上觀察著地形。楊靖宇舉起望遠鏡向工地這邊看著。
望遠鏡裏依次閃現一片群山,群山之間,一條鐵路逶迤著伸向遠方,另一頭是正在施工的鐵路工地。
團長:楊司令,這就是輯安的土口子隧道了,裏麵的勞工絕大多數都是朝鮮人,從上次咱們打了老嶺隧道之後,敵人加大了對鐵路工程的守衛,你看,這裏的外圍敵人層層設卡,裏麵是重兵把守,所有路過的人一律開槍打死。
楊靖宇:哦,他們兵力再多也不過是一個團嘛,還分開了一部分去守衛老嶺河橋和陽岔,咱們今兒是一馬三炮,咱們和第二師兵分三路,他們兩路去打老嶺河和陽岔,一同出擊,讓他們顧頭顧不了腚。
團長:哦,我說哪,咱們走著走著就和二師分開了,我還納悶呢,原來是這樣啊。
參謀:司令,咱們怎麼打?
楊靖宇:還是上次那個老法子,先偷著來,把外圍的哨卡幹掉,不要驚動裏麵的敵人,再一路順前麵那個溝趟子上去,另一路繞道順那個砬子爬上去,切斷他們順鐵路逃走的退路,圍住他們,剩下的事你就是該咋著就咋著了。
20、鐵路工地,外景,夜。
人物:抗聯戰士。
鐵路工地上,幾組黑影從樹叢裏悄悄撲出來,摸向哨位,撲上,寒光閃過,哨兵悄無聲息地躺在了地上。
切換:山崖上,一隊黑影在蠕動著,但卻悄無聲息,翻上砬子,幾個黑影向日本兵住地摸去。
21、監工的房內,內景,夜。
小野次郎睡在榻榻米上,臥在身側的狼狗聽到動靜,狂叫起來,小野次郎睜開眼睛,慌亂地蹦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拉開裏屋拉門。
狼狗扒著門,瘋狂地向門外狂吠。
小野次郎跑到門邊,呯的一聲,門被撞開了,幾把刺刀紮在了想撲起來的狼狗身上。小野次郎倒退了幾步,舉起手裏的槍,還沒等他扣動扳機,幾聲槍響,小野次郎倒在了地上。
切換:衛兵房內,日本兵紛紛蹦起來,向槍架奔去,幾枚手榴彈扔了進來,房子在轟轟的巨響中成了一堆大火。
22、監工房內,內景,夜。
所有的日本監工亂叫著向門外跑去,幾個手榴彈扔了進來。
小林加賀撞開窗子,跳了出去。
切換:監工住房外。
小林加賀滾下山坡,消失在黑夜裏,監工住地在轟響中燃燒起來。
23、工地,外景,日。
整個工地槍聲大作,到處響著爆炸聲,日本人的慘叫聲。
24、輯安土口子集團部落,外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勞工,抗聯戰士。
二百多名勞工聚集在一個場院上,眾人麵前,一塊大石頭上站著徐真。
徐真:勞工兄弟們,你們都是日本人抓來的吧,你們受苦了,今天,我們抗聯把你們解放了,你們可以回家了。不過,有願意參加我們抗聯的,可以報名。
勞工中很多人舉起手:我,我,我,我要參加。
徐真:好,想參加抗聯的跟我來,想回家的去那個屋子領盤纏就可以回家。
眾人亂哄哄地向各自要去的方向去走。
福間站在當地,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猶豫片刻,毅然隨著王傳安跟在了徐真的後麵。
25、一間草房內,內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孫慶生,薑殿遠
一張桌子上鋪著用草紙紮成的本子,徐真坐在桌後,桌前站著王傳安等十幾個人,徐真記著參軍者的名字,連長孫慶生站在他的身後。
薑殿遠指揮著後麵擁擠的人:排好隊,大家排好隊,一個個的來,誰也拉不下。
李英男站在桌前。
徐真:李英男,二十七歲,好了,去外麵坐著等著,下一個。
李英男轉身離開屋子。
金昌三:我,金昌三,十九了。
徐真:金昌三,十九歲,好,下一個。
王傳安:我,王傳安,二十了。
徐真:好,王傳安,二十歲,你也去等著吧,下一個。
福間局促地上前:我,福間一夫。
徐真:(抬頭)你是日本人?
福間:是。
孫慶生嘩地一下抽出手槍,對準了福間:日本人?!
徐真抬手製止:別著急,問明白了再說。我說你真是日本人?
福間:是。
徐真:為啥來參加我們抗聯?
福間不說話,隻看著他。
王傳安:我說這位長官,這個日本人可是個好人,心眼可好了,為了我們他可受了不少罪呢,都讓日本人趕到我們勞工營裏和我們一起幹活了。
孫慶生:沒問你,日本人要當抗聯?我還頭一次聽說,你們說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啊?
門外跑進謝光。
謝光:報告孫連長徐指導員,楊司令和團長命令你們馬上把隊伍集合起來,帶上糧食,馬上出發。
孫慶生、徐真:是。
26、山間路上,外景,日。
隊伍在行進,隊伍中,王傳安邊走邊不時地向後麵看著,徐真隨著王傳安的眼光向後看去。
福間遠遠地跟在隊伍後麵。
27、輯安縣外,外景,夜。
群山環抱的小縣城,星光映出一片錯落的、黑糊糊的房子,幾點昏暗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
隊伍向四周散開,向輯安縣城裏悄悄地摸去。
片刻,輯安縣城裏一片槍聲和爆炸聲,呼喊聲也隨之響起。
28、輯安縣,外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薑殿遠,楊靖宇,團長。
輯安縣裏,到處都是抗聯的戰士。
街上,徐真和薑殿遠等幾名戰士在街上走著,福間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薑殿遠回頭看見福間,捅捅徐真。
薑殿遠:指導員,你看那個日本人。
徐真:(回頭)看著福間,招手讓福間過來。福間走近。
徐真:你是那個日本人福間一夫?
福間:是
徐真:你為什麼總跟著我們?
福間:你沒有答應我。
徐真:你要參加抗聯?
福間:是。
楊靖宇和教導團團長帶著幾個戰士從街角轉了過來,看到徐真和福間,停下腳步聽著。
徐真:你是一個日本人,為什麼要參加抗聯去打你們自己人呢?
福間:為什麼,日本人就不能參加你們?
徐真:哦,這個,不是,你得說出你的理由。
福間:別人你沒有問理由。
徐真:別人是中國人,你是日本人。
福間:為什麼,日本人不能參加抗聯?
楊靖宇:是啊,為什麼日本人就不能參加我們呢?
徐真:(敬禮)司令!
薑殿遠和戰士敬禮。
楊靖宇:(還禮)我也想弄清你為什麼要參加抗聯。
福間:我隻能說我不喜歡做日本人。
楊靖宇:那又是為什麼呢?
福間:因為,我不喜歡,摧殘生命,不想做個,惡魔一樣的人,我也想製止,那種惡魔行為。我喜歡大家,和平。
楊靖宇:是啊,我們都想要和平,而且你也知道了,和平不是求來的,是要打出來的,你一旦加入抗聯,就得把槍口對準你的同胞,對準日本人,到那時候你能拉動槍栓嗎?
福間:……我,不能確定,我從來沒想過殺人。
楊靖宇:如果是有一個平靜的生活,誰都不會想到殺人,隻有魔鬼才會把殺人當樂子。
福間: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像人一樣的活著。
楊靖宇:我能理解你,你的心願是好的,你說得也對,每個人都應該像人一樣活著,但是,要想參加抗聯。那就是要把消滅日本帝國主義作為自己一定要完成的任務。在我們,是堅定不移要做的事,你能做到嗎?這可不是一時衝動的事,你得好好想該怎麼做。
福間:我想殺人也得鍛煉,不是,每個人生來就會殺人。
楊靖宇:嗬嗬,好吧,你跟我說一下,你原來在日本人那裏都做過什麼?
福間:我是昭和十七年,來到滿洲,在哈爾濱槍械所,做修理師。他們,用中國人做槍械校驗和性能測試,我,難以容忍。兩年後,被調到南滿鐵路物資配給站做監工,還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我說話和做事,八個月前,被調到這裏,做工程監工,後來,他們又讓我做苦力。
徐真:司令,是這樣的,和他一起幹活的幾個工人參加了抗聯,他們說過,說他是一個心地非常好的日本人,為了替工人說話,他被那些日本人所不容,所以就被弄到勞工的隊伍中,和他們一起做苦力。
楊靖宇:(點頭)哦,好,你叫什麼名字?
徐真:他說他叫福間一夫。
楊靖宇:哦,好,福間一夫,我現在特批你加入抗聯隊伍,到現在為止,你是參加抗聯隊伍的第一個日本人。
福間鞠躬致謝:謝謝,楊司令,我知道你,我在那麵的時候,常聽到,他們說起你,很多人都很怕你的。三個月前,你打了老嶺隧道,致使這一段的鐵路停工了兩個多月,日方的工程部受到很大的損失。
楊靖宇:哈哈,你們日本人……不不不,是那些日本人,他們怕的不是我楊靖宇這個人,我這個人算什麼啊,再能耐也不過是這百八十斤,他們怕的是我們抗聯的隊伍……
團長:司令,讓一個日本人參加抗聯,那不會讓戰士們有看法嗎?
楊靖宇:有什麼看法?我覺得這是好事,一個日本人參加抗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日本帝國主義肆意踐踏別人的國家正在被他們自己的人所不容,這個意義是很重要的,這說明了日本人中也有好人,也有正義的人。徐指導員,現在,福間一夫同誌就是你們機槍連的一名戰士了。
徐真:是,司令。
徐真:薑殿遠!
薑殿遠:有!
徐真:這個日本人,不,是福間一夫同誌,現在編進你們二排二班。
薑殿遠:是,走吧,福間一夫,我領你去咱們班。
福間:請叫我福間就可以了。
薑殿遠:好的,我知道福間是你的姓。
薑殿遠和福間離去。
團長:楊司令,他要是個奸細怎麼辦?
楊靖宇:你要是日本人,你會派一個中國話還沒學利索的人做奸細嗎?
29、一戶人家的院子裏,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萬順,王傳安,徐哲,沈福山,郭鳳歧,樸老八。
王傳安在門口站崗。
薑殿遠領著福間走進過來。
王傳安;喲,這不是福間先生嗎?班長,怎麼,他是不是可以參加咱們了?
薑殿遠:是啊,他現在分到咱們班了,是楊司令親自批準他參加抗聯的。
王傳安:喲,福間先生,楊司令親自批你參加抗聯,你牛氣了啊。
福間:謝謝,請叫我福間。
王傳安:成,這以後咱就是戰友了,再叫你先生就外道了不是。
切換;院內。
郭風歧拿著一把柳樹枝編成的大掃帚掃著院子,徐哲和樸老八在擦著一挺重機槍,他們的身邊放著一挺輕機槍,萬順在一塊大石磨上坐著抓虱子,沈福山坐在他的身後補著一條褲子。
薑殿遠領著福間走進院子,薑殿遠對大家招招手。
大家停下手看著他倆。
薑殿遠:我說同誌們,我跟你們介紹一下我們的新戰友,這位是咱們楊司令親自批準加入咱們抗聯的福間一夫同誌。福間,這是樸老八,他原來在四師,是朝鮮人,吹著一口好喇叭,我們都叫他喇叭匠子,等沒事的時候聽他吹吹;這是沈福山,和我前後腳參軍的,這個是小萬順,也是朝鮮人,別看他今年才十八,進抗聯都三年了,老戰士了,這個是郭風歧,你看看,長得是個人樣子吧,抹上紅臉蛋子能當大姑娘,他今年十九了,原來是少年鐵血團的,今年春上,他們那個班給大部隊打掩護,讓日本人給打散了,他找到咱們部隊,暫且在咱們班待著。這個是徐哲,原來跑交通,去年留在部隊的。再有,就是王傳安,你認識的,咱們班上就這幾頭蒜,一會你就熟悉了,還有,我叫薑殿遠,你的班長。
福間:(鞠躬)班長,請多關照
薑殿遠:福間,咱們現在都是抗聯戰士了,有事就說,不要整鞠躬什麼的那一套,咱們看不慣。
福間:是。
徐哲用眼睛斜著福間:日本人,就會這一套,一邊跟你鞠躬,一邊殺人,一肚子的壞心眼兒,我真不知道,為什麼要一個日本人加入咱們。
薑殿遠:徐哲,不要這樣說,福間作為一個日本人能加入咱們抗聯,這是一件好事,他的身上肯定有日本人的習慣,他可以慢慢改,他現在是我們的同誌,他參加抗聯,那就是說明日本人中也有好人,也有熱愛和平的人,不能因為他是日本人就諷刺挖苦他,聽到沒有!
徐哲梗了梗脖子,又白了福間一眼:是,班長。
郭風歧放下掃帚,走近福間。
郭風歧:哎,我說福間,這邊坐來,老沈,坐過去點兒(伸手將福間拉到身邊和沈福山擠著坐下了),你參加我們抗聯能行嗎?我們可苦了。
福間:我,不怕吃苦。
萬順:咱們動不動就沒吃的了,缺米沒鹽是常事兒,有糧食也是淨吃苞米粒子,你這大米肚子能行嗎?
福間:你們能吃,我就能吃。
薑殿遠拿出一件上衣遞給福間。
薑殿遠:咱們還沒到換季的時候,也來不及做新軍裝,所以現在沒有軍裝,這是我一件換洗衣服,你先穿上吧,脫了你那套破衣服,誰有褲子?我的褲子露腚了,送不了人。
沈福山舉起正補著的褲子:我這兒有一條,正補著呢,這就得。
樸老八:我有一條。
樸老八從他的包袱裏拿出一條朝鮮人穿的肥大的褲子遞給了福間。
福間:謝謝。(換上了衣服)
眾人看著他不倫不類的打扮,都偷偷地捂嘴笑著,福間茫然地看著大家。
福間:你們,笑什麼?
郭風歧:笑你腦袋是日本人,上身是中國人,下身是朝鮮人。
福間也笑了。
沈福山:嗬,真稀奇事,日本人也要打日本人了。
30、一間暫作連部的民房,內景,日。
人物:徐真,孫慶生。
徐真和孫慶生在屋子裏。
孫慶生:楊司令是不是糊塗了,幹什麼非讓這個日本人進來?
徐真:司令說了,福間參加抗聯是很有意義的事,說明日本人中間也有正義之士。
孫慶生:你們了解他嗎?這個日本人是幹什麼的?他要是個奸細怎麼辦?
徐真:也不能這樣說,我們對參加抗聯的人都了解嗎?也不都了解,都是憑著對日本人的痛恨參加抗聯的。
孫慶生:所以現在才出了那麼多的叛徒和內奸嘛,咱們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嗎?中國人還沒了解透呢,還弄這麼一個日本人進來,是嫌吃的虧少是吧?
徐真:話不能這麼說,如果日本人想派個奸細來,不會弄一個一眼就能讓我們認出來他是日本人的人,我看這個日本人是真心想加入咱們抗聯。
孫慶生:既然是楊司令批準的,我不說啥了,但我提議,暫不發給他槍,怎麼著也得考驗一段時間再說,萬一他有了槍,對著司令後麵來一槍,咱們可負不起那個責任。
徐真: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就先這麼著吧。
31、另一處民房內,內景,日。
人物:楊靖宇,參謀,團長。
一張破桌子前坐著楊靖宇,炕沿上坐著教導團團長和參謀。
楊靖宇:我們近期以來打了不少勝仗,打下了老嶺隧道,又拿下輯安土口子和輯安縣,現在有二百多人加入了我們,我們還繳獲了一些布匹糧食,我想咱們應該開個聯歡會,一是讓戰士們高興一下,再一個也教育一下新兵。今天晚上,咱們派人先把物資送去最近的密營,堅壁起來,留下一批布送到咱們的堡壘村,給新戰士做一批新軍裝,咱們也不要在這裏待太長時間,以防這裏的討伐隊給我們一個回馬槍,你們說好嗎?
團長:好的,司令,今天下午咱們就開個聯歡會,晚上我派人送物資,明天咱們就開拔。
楊靖宇:好,就這樣定了。
32、長島玉次郎辦公室,內景,日。
人物:長島玉次郎,小林加賀,日本兵。
小林加賀跪在長島玉次郎麵前。
長島玉次郎:你就這樣跑回來了?
小林加賀:是的,我知道我這樣做是有愧於日本帝國的教誨,不該做一個逃兵,我感到極大的羞愧……
長島玉次郎:小林君,你不是一個軍人,不必如此自責,不過,你說的情況很讓我震驚,一個日本人,居然投降了抗聯,做了帝國的敵人,真是帝國的敗類,我要上報這件事,讓他的家人不僅知道什麼是恥辱,還要知道,不,讓所有的人知道,一個日本人做帝國的敵人是什麼下場,傳令!
一名日本兵進來,立正,敬禮。
長島玉次郎:通知各部隊,在和抗聯交戰中,如遇一個叫福間一夫的日本人,格殺勿論!,
日本兵:是!
日本兵轉身走出。
小林加賀:將軍,我請求,加入到軍人中。
長島玉次郎:小林君,你的歲數偏大了,不適合再上前線了。
小林加賀:不,將軍,誠請準許我加入軍隊中,我要親手抓住福間一夫,我要問問他,作為帝國中的一員,帝國沒有虧待他,他為什麼要叛逃,為什麼要與帝國為敵,我也要親手去抓那些敢於和帝國作對的支那豬,我要用實際行動捍衛帝國的榮譽,我早就想加入帝國的軍隊了,請將軍特準我,拜托!
長島玉次郎:好吧,你不能加入軍隊,這是有軍規的,但你可以去蒙江,去找阪原憲兵隊長,那裏是抗聯活動最頻繁的地方,他還主抓山林隊對抗匪的追剿,他有一個密偵隊,裏麵的人大多不是軍職人員,但可以隨軍行動,你去那兒吧,可以協助他。
小林加賀:謝謝將軍,謝謝將軍。
33、村中打穀場,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春哥,楊靖宇,萬順,樸老八,徐哲,孫慶生,戰士們。
打穀場的周圍整齊地坐著抗聯戰士,福間和二班的戰士坐在中間,楊靖宇坐在最前麵,戰士的外麵圍著老百姓。
場中,一隊戰士合唱,女戰士春哥站在隊前。
春哥:同誌們,日本鬼子占我東北,侵我中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意圖將我們美麗富饒的滿洲土地納入他們的囊中,並要征服我們全中國,我們絕不會答應,誓死我們也不做亡國奴!(唱)
“九一八”事變,
民國二十年,
整個滿洲日本來侵占,
小家底都得完蛋。
眾人:(合)實行挑兵子,強迫拚大屯。
十家一警察,
門板釘得緊呀。
戶戶來調查,
保家費全都一起拿。
荒年地麵緊,
特別青年人,
吃不飽來穿不暖,
反遭大屠殺。
強奸婦女誰能忍受,
看起來,咱們大家都來幹,
攜手反日理所當然。
楊靖宇帶頭鼓掌,女戰士羞笑著跑回隊中。
薑殿遠對福間:這是咱們團的衛生員春哥同誌,咱們團要是少了她就沒意思了。
福間:哦?什麼沒意思?
薑殿遠:嗬嗬,敢情你不懂啊,就是有她在,咱們就能聽到歌聲。哎,對了,老樸,小萬順,該你倆出節目了,快去。
樸老八和萬順應了一聲站起來,走進圈內,萬順將借來的帶著長飄帶的尚帽戴在頭上,在樸老八喇叭的伴奏下,跳起了尚帽舞。
十幾個朝鮮族戰士隨著節奏情不自禁地進到場內隨樂而舞。
福間興奮地跟著樂曲拍手。
萬順跳著走進隊伍中,把春哥拉出來,和她一起跳著。
舞蹈結束了,萬順哈腰向春哥行著朝鮮禮,春哥笑著打了他一下跑出人群。
坐在機槍連前麵的孫慶生站起來,衝徐哲一擺手,徐哲隨著他走到人群外。
切換:人群外麵,孫慶生等在穀場邊,徐哲走進畫麵。
孫慶生:徐哲,你要多注意那個日本人,如果他有什麼反常要馬上向連裏報告。
徐哲:是,連長,我也覺得這小日本兒不是塊好餅,日本人能抗日?那不是笑話嗎?
孫慶生:少費話,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
徐哲的身後,春哥從人群裏走出來,向孫慶生看了一眼,走向場外的小路。
孫慶生向徐哲擺了一下手,徐哲歸隊,孫慶生向春哥的方向走去。
34、場外野地裏,外景,日。
人物:春哥,孫慶生。
孫慶生和春哥兩個人沿著小路走上小山。
切換:山坡上的樹棵子裏
孫慶生和春哥並肩坐在樹棵子裏,孫慶生從懷裏掏出一支小巧的手槍遞給春哥。
孫慶生:你不是就想要一支手槍嗎?我給你弄來了。
春哥撫弄著手槍:喲,真好看,真好。
孫慶生:我這可是犯了紀律啊,你可別讓別人知道。
春哥把頭伸到孫慶生的懷裏點著:嗯——呐,我不會出賣你的呀——
孫慶生順勢伸手抱住春哥的身子,親吻著她。
孫慶生:春哥,咱們成親吧,好嗎?
春哥:慶生,我也想啊,可是現在咱們成天東跑西顛的,打仗,行軍,居無定所,怎麼成親?
孫慶生:是啊,可我成天都想和你在一起,咱們想個辦法吧。
春哥:什麼辦法呢,隻能等到咱們的日子啥時消停了,啥時再說這事了。
孫慶生:唉,那可啥時能消停啊?
春哥笑著做鬼臉:咋地,著急了?
孫慶生:臭丫頭,氣我哪。假意狠狠地捏了春哥的臉一下,然後將她按到地上,倆人親熱地摟抱親吻。
35、充當指揮部的民房,內景,夜。
人物:楊靖宇,團長,參謀,徐真,孫慶生。
楊靖宇和團長參謀坐在炕上,地上站著機槍連連長孫慶生和指導員徐真。
團長:孫連長,你們連,將咱們繳獲的物資先運到最近的密營堅壁起來,隻留下一車布,你先行送到咱們的堡壘村,讓那裏的被服組速速加工一批軍裝。我們隨後就到。
徐真、孫慶生:是!
36、深山密林中的小路,外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王傳安,徐真,徐哲,孫慶生,沈福山,戰士們。
一連帶著幾十匹馬駝著物資在密林中行進,福間和王傳安走在一起,福間邊走邊教王傳安如何描準射擊,萬順笑嘻嘻地不時回頭看著。
福間:(拿過王傳安的槍做著示範)槍栓這樣,拉開,胳膊這樣,眼睛,瞄準鏡,目標,要直線……
王傳安:你咋會打槍的?
福間:我們在本國也有軍事訓練,在哈爾濱,我當了二年的槍械修理工。
徐哲從後麵闖進畫麵,一把將槍奪了過去。
徐哲:王傳安,你怎麼可以把槍隨隨便便給別人。
王傳安:怎麼了?福間是咱們戰友,他又不是外人。
徐哲:他是不是外人你可說了不算,你這樣做不對你知道嗎?
王傳安:我怎麼了?人家福間是楊司令特別批準加入咱抗聯的,你咋地不把他當咱自家人呢?
萬順:啥大不了的事,徐哲,幹嘛總看福間不順眼呢。
徐哲:你!
沈福山:好了好了,吵吵扒火的幹啥,又不是什麼大事。
前麵傳來徐真的聲音:好好行軍,吵什麼吵,不怕暴露目標嗎?!
孫慶生扭頭瞪了一眼福間。
福間低下頭,跟在萬順的後麵走著。
萬順:福間,你別怪他,他這樣對你,就因為你是日本人,他恨著日本人呢。你不知道,他原來是和他爸一起跑交通,去年上秋的時候,他爸讓日本密探給抓住了,送到憲兵隊裏,日本人給他灌辣椒水和石灰水,灌了三天,硬給他爸嗆死了,他也暴露了,就跟上了咱們隊伍,其實咱們這些人,哪家都讓日本人給禍害過,誰都恨著日本人,可他別不過這個勁來,總以為日本人裏沒好人,所以對你這樣。
福間:呣,我能理解。
王傳安攆上來:這個人真是的,瞎咋呼,對了,福間,我都發槍了,他們咋不給你發槍呢?
福間:我不知道,可能他們還不信任我。
王傳安:沒事,福間,他們不信我信,我知道你是個好日本人,我跟他們解釋去。
福間:謝謝,不用了,他們會知道我是真心參加抗聯的。
萬順:就是,隻要你是真心的,早晚會發給你槍。
切換:山中宿營地,
夕陽西下,山間陰暗。山頂上,幾個崗哨的身影時隱時現。
山間窪地,抗聯戰士們有的坐在倒木上,有的坐在草地上。
徐真:同誌們,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裏宿營,但馬上的東西不能卸下來,以防突然情況發生,大家也警醒點兒,一定要槍不離人,聽到沒有?
戰士們:是!
戰士們散開,搭鍋做飯。
幾個戰士撿石頭壘起鍋灶,福間走上山坡。
徐哲看見,起身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
切換:山坡上。
福間在林中撿著幹樹枝。抱起一抱欲往回走,一抬頭,看到徐哲。
福間:徐……哲,你也來撿柴火嗎?
徐哲:(尷尬地)啊,是,我來看看你,別走丟了。
福間:沒事,我不會走很遠。
福間向宿營地走去。
切換:清晨,天剛亮,霧氣蒸騰在山間。
幾十個山林隊員走上山坡,有人看到了馬匹,向其餘的人打了個手勢,眾人齊齊地伏下身子散開,向抗聯宿營地方向摸來。
哨兵發現了這夥人,叫道:口令!
山林隊員舉槍射擊。
哨兵舉槍還擊。
清脆的槍聲打破了沉睡的山戀。
一個哨兵跑向窪地。
切換:窪地裏。
徐真和孫慶生驚起,迅速把戰士們組織起來,向槍聲處跑去。
哨兵跑進畫麵。
哨兵:有幾十個山林隊的人向這邊摸來。
孫慶生:啊?有多少人?
哨兵:情況緊急,來不及數,總有幾十號人。
徐真:快,一排長,你帶你們一排,將馬隊帶走,其餘的人跟我和連長馬上占住這道山梁。
一排長:是!
切換:山梁上,
二排的戰士隨徐真和孫慶生趴在山梁上,利用地形向敵人射擊。
薑殿遠和樸老八的重機槍向敵人掃射。
沈福山的輕機槍噴著火焰。
萬順和徐哲、福間還有王傳安伏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萬順從腰間抽出一枚手榴彈,拉斷導火線,挺身欲向敵人扔去,大腿露在石頭外麵,一顆子彈飛來,擊中萬順的大腿,萬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冒著煙的手榴彈失手落在徐哲的身後。
徐哲專心地向敵人射擊著,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情況。王傳安看到了,嚇得大叫一聲。福間撲過來,極快地一伸手,抓起手榴彈扔了出去。
咣,手榴彈在敵人頭上爆炸,幾個敵人被炸得血肉橫飛。
福間呆住了,
王傳安將萬順扶起來。
萬順:行啊,福間,手還挺快,有兩下子。
萬順咬著牙又趴在石頭上,繼續向敵人射擊。
敵人敗退下去。
37、高麗營子的李大嬸家,內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春哥,沈福山,李大嬸,各鈴。
李家,一鋪朝鮮大炕。
李大嬸和福間、沈福山、春哥扶著萬順躺在炕上,薑殿遠和李大嬸的孫女小各鈴跟在後麵。
李大嬸幫春哥給萬順清洗包紮傷口。
小各鈴:萬順哥,你疼不疼啊?
萬順:哎呀,不疼……
李大嬸:真是好樣的。
萬順;那是假的,哎喲。
春哥:嗬嗬,我還以為你真是好樣的呢。
萬順:這話說的,給你腿上鑽個眼看看,你得把眼睛哭成爛桃兒。
春哥:(佯做要打)你才哭呢,瞅不起女同誌咋地。
李大嬸:小萬順啊,你咋不小心點啊?你瞅瞅這血淌的。
萬順咧著嘴吸著氣:噝噝,哎喲,打仗嘛,小心歸小心,可誰知道哪顆子彈是飛向你的。
春哥:這回你得老實幾天了,不會再像個跳馬猴子似的亂蹦了。
萬順:噝噝,咋地?你不喜歡我蹦唄。
春哥:喜歡,除了喜歡都是煩。
萬順:嘻嘻,你就看我們連長不煩吧?
春哥用沾著血水的手掐著萬順的臉:這受傷了也封不住你的嘴,再瞎說,我把你的嘴縫上。
小各鈴咯咯地笑著。
春哥:你雖然傷得不算嚴重,但子彈還在裏麵,咱們現在沒有醫院,不能開刀手術,你得注意,以後就是傷口愈合了,沒準啥時候還會複發。
萬順:那複發得咋樣?噝,哎喲。
春哥:疼唄。
萬順:那沒事,疼點兒就疼點兒,現在這麼疼我都能忍住,別說那點兒疼了,別影響打仗就行。
春哥:那可說不準,上來疼勁兒了,你可能連道都走不動。
薑殿遠對福間:這是李大嬸,咱們的堡壘戶,這老太太好著哪,他的兒子就在咱們隊上,咱們好多傷員都在她家養過傷。
福間點頭:哦,李大嬸。
各鈴:你是誰啊?
福間:我,是萬順的,戰友。
李大嬸:哎,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怪啊,早先也沒看見過你啊,是新戰士吧?
萬順噝噝地吸著氣:嗯呐,他叫,哎喲,他叫福間一夫。
李大嬸:福間一夫?怎麼聽著像是日本名啊。
福間:是,我是日本人。
春哥:早聽說有一個日本人加入抗聯了,是你啊。
福間:是的。
李大嬸吃驚地:啊?日本人。
各鈴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撲進李大嬸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她,一邊哭,一邊用恐懼的眼神看著福間。
福間不知所措地:怎麼……了?
李大嬸對薑殿遠:你們,你們怎麼弄個日本人進來?
薑殿遠:大嬸,他雖然是日本人,但他反對日本鬼子侵略咱們中國,同情咱們中國人,所以要求加入抗聯,是楊司令親自批準他的。
沈福山:是的,大嬸,這小萬順的命還是他救的呢,要不介,小萬順和他身邊的人都完了。
李大嬸:哦?日本人也有這樣的人嗎?
薑殿遠:嗬嗬,大嬸,哪個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啊,日本人也不全壞呀。
李大嬸:哦,楊司令批準的人倒是差不了,肯定和那些日本人不一樣,唉,那些日本鬼子啊,咋就這麼壞呢?
春哥將各鈴拉到身邊:各鈴啊,別哭了,這個大爺雖然是日本人,但他是個好人,他也是打那幫日本壞蛋的,啊,別哭了。
各鈴抽泣著:他是好人嗎?
春哥:當然了,春哥姨說的話你還不信嗎?
各鈴:信。
福間將各鈴拉到身邊:你,叫各鈴?
各鈴有點兒害怕地躲著他:嗯呐。
福間:你媽媽呢?她到哪裏去了?
各鈴搖搖頭:媽媽不在了。
李大嬸:別提了。
福間:怎麼了?
李大嬸:要不她怎麼一聽你是日本人就哭呢,都讓那些日本鬼子嚇出病來了。
福間:是怎麼回事?
李大嬸:唉,我們家是獵戶,就指著打獵過這個日子,前年冬天,我兒子打了兩個狐狸,讓縣上的兩個特務李子奇和蔡景良給看著了,兩個人就想跟我兒子要這兩張狐狸皮子,我兒子不給,李子奇和蔡景良就說我兒子是抗聯,把日本憲兵隊給帶來了,憲兵隊一進山,就讓各鈴她媽看見了,她媽就連喊帶叫的,讓她爸快跑,她爸是跑了,可我那兒媳婦卻讓憲兵隊給逮著了,給帶到憲兵隊裏,可憐我那兒媳婦已經是懷了八個月的身子了,讓他們扒光了衣服,用帶釘子的棒子打,我兒媳婦也是個烈性子,破口大罵李子奇蔡景良還有日本人是畜生,把他們罵惱了,就把她裝上麻袋,悠起來往石頭上摔,就這樣,生生的把我兒媳婦給摔死了,他們還通知我去收屍,我到那兒一看哪,人還在麻袋裏裝著呢,那血呀,順麻袋淌啊,我一打開麻袋,那個孩子先從裏麵掉出來了,那日本鬼子,還哈哈笑著,當著小各鈴的麵,用刺刀去挑那個孩子,小各鈴啊,就是那個時候給嚇壞了,一看到日本人就嚇得哇哇哭。
李大嬸的眼淚順著麵頰流著。
38、憲兵隊院內,外景,日。
人物(李大嬸的回憶):李大嬸兒媳,日本特務,日本兵。
天上飄著雪花,地上積雪至膝。
雪地裏,李大嬸的兒媳僅穿著背心褲衩,渾身鮮血,挺著大肚子在雪地裏翻滾著。
數個身穿軍大衣的日本憲兵,手持狼牙棒,正在向李大嬸的兒媳身上打去。李子奇和蔡景良笑著站在一旁看著。
日本憲兵在獰笑,李大嬸的兒媳在掙紮叫罵。
一個憲兵拿著一條麻袋,套到了李大嬸兒媳身上。
四個憲兵一人扯住麻袋一角,悠起來,向牆邊的大石頭上摔去。
麻袋裏一聲慘叫,鮮血從麻袋裏汩汩滲出來。
李大嬸背著小各鈴進入憲兵隊院子,看到麻袋,撲上去,解開麻袋,一個孩子掉出來,李大嬸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刺刀伸過來,挑起了孩子,日本兵大笑。
各鈴嚇得撲在李大嬸懷裏大哭。
39、李大嬸屋內,內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李大嬸,各鈴,萬順。
李大嬸流著淚搖頭歎息,春哥把頭別到一邊流淚,萬順把頭轉到一邊,福間憤怒又有些疑惑。
福間:這到底是為什麼?
薑殿遠:沒有為什麼,強盜殺人不用理由。福間,我小的時候,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一條狗衝出來咬我,我嚇得亂跑亂叫,可是我越跑,那狗攆得越歡,我就停下,撿起一塊石頭打它,它一看我撿石頭,嚇得回頭就跑了。
福間:我知道你說的意思,發動戰爭的人不會講為什麼,他們隻講需要。
薑殿遠:對!你說的很對,所以,我們不能跑,隻能還擊。
福間抱過各鈴。
小各鈴哭著掙紮:俺不,你是日本鬼子,我不跟你。
福間:不,小各鈴,從現在起,我是中國人。
40、樸老八家的外屋,內景,日。
人物:徐真,樸老八,順英嫂子,孫慶生,徐哲,春哥。
樸老八的妻子順英在一個木樁子前,用木捶一下一下地打著樁子裏的黏米,樸老八蹲在一旁時不時地用手蘸一些涼水,去翻動著快要完成的打糕。
孫慶生低著頭,氣哼哼地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徐真的麵前站著徐哲。
徐真:你從現在起,不要再監視福間一夫了,我代表連部撤回這道命令。
徐哲:是,可是……
徐真:別可是了,我們不能連一個向往和平正義的日本人都容不下,隻要他有抗日的決心,他就是我們的同誌,就是我們生死與共的兄弟。徐哲,你也不要對福間抱有成見,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他和那些日本人有本質的區別。
徐哲梗著脖子應道:是。
順英嫂子:來來,打糕做好了,快來嚐嚐。
徐真:好啊,徐哲,快吃塊打糕,老孫,別在那鼓氣了,快來嚐嚐順英嫂子的手藝。
徐哲接過打糕,敬禮,走了出去。
徐真伸手拽起孫慶生。
春哥走進樸老八家,站在門口:孫連長。
徐真:喲,是春哥同誌啊,老孫,看看,誰來了?春哥,快來,嚐嚐咱順英嫂子做的打糕。
春哥拿起一塊打糕放進嘴裏:嗯,真好吃。
徐真:好吃就帶上幾塊,走吧,老孫,別讓人家等著了。
春哥害羞地:徐指導員,人找孫連長有事,是公事。
徐真:是是是,是有事,公事,反正你的公事不找我。
孫慶生捅了徐真後腰一下:小心噎著你。
孫慶生和春哥向外走去。
41、村中街上,外景,日。
二排的戰士在齊步走,隊列中,福間肩扛木棍。
小各鈴和孩子們跟在後麵一邊笑一邊學著福間,肩上扛著木棍,跟在隊伍後麵亂七八糟地走著,隊伍走進場院。
切換:場院上,
福間手拿木棍,對著一個草靶子練習著刺殺動作。
各鈴舉著木棍在草靶子後麵跟福間學著刺殺動作,草靶子被各鈴捅倒了,福間扔下木棍,抓住各鈴,搔著各鈴的胳肢窩,各鈴在福間懷裏笑著。
42、李大嬸家的院子,外景,日。
福間扶著萬順走路,小各鈴在後麵跟著。
李大嬸笑著:好了,能走就行了,說明骨頭沒斷。
43、村中一處楞廠(木材堆放地),外景,日。
人物:福間,方玉林,徐真,薑殿遠,徐哲,沈福山,郭鳳歧,王傳安。
楞廠裏,一部分抗聯戰士從村外山上抬來木頭,一部分戰士在歸楞。
一架高大的鋸架子,一根圓木橫擔在上麵,方玉林站在圓木上麵,徐真站在圓木下麵,兩個人在用一副大馬鋸一上一下地破著那根圓木。
切換:楞場外的小路上。
福間和王傳安、薑殿遠,沈福山、徐哲、郭風歧六人三副杠共同抬著一根粗大的圓木,福間和徐哲在二杠,他極不協調地走著,不時踩在前麵薑殿遠的鞋後跟上。
薑殿遠:福間你又踩我鞋了,讓你跟著我一起走,我邁哪隻腳你也邁哪隻腳,你怎麼總亂走?停、停。
眾人停下腳步,薑殿遠挺著身子,抬起腳提上了鞋子。
薑殿遠:走!
徐哲:放放放!
眾人將木頭放在地上。
薑殿遠:咋了?
徐哲:我不跟他一個杠了,他也跟不上趟,杠子擰扯得我肩膀頭子都疼。
福間:徐同誌,對不起
沈福山:那我來,我和他一個杠,正好我是小肩兒(左肩)。
徐哲:那行。
兩個人換了位置。
沈福山:班長,你可是老‘蘑菇頭’了,抬啞巴木頭,你不嫌丟人啊?把號子喊起來吧,一喊號子,步子就順了。
薑殿遠:那好,我喊了,福間,你跟著他們一起喊,喊出來就踩上點了,勁也能使順溜了。
福間:好的。
薑殿遠:成,哈腰掛喲!
眾人:嘿喲!
薑殿遠:直起腰來嘛!
眾人:嘿喲!
薑殿遠:向前走來嘛!
眾人:嘿喲!
薑殿遠:前麵有攤金(牛屎)喲嘛!
眾人:嘿喲!
薑殿遠:財(踩)來如山倒哇!
眾人:嘿喲!
福間一腳踩到了牛屎上。
福間:慢點兒,我踩到牛糞上了。
眾人亂笑起來,步子也亂了套,不得不將木頭放下。
郭風歧:你可真行,不是告訴你前麵有屎了嗎?
福間一邊在草葉上蹭著鞋上的牛屎一邊莫明其妙地:誰告訴我的?
郭風歧:班長啊,他不是唱著告訴你,前麵有堆金子嗎。
福間:金子?可這是牛屎啊。
眾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薑殿遠:福間哪,看來你的中國話確實不過關哪,這是行話,說屎不好聽,就喊金子。
福間:哦。
薑殿遠:好了,來,再上肩兒呀嘛!
眾人:嘿喲!
薑殿遠:挺直腰來嘛!
眾人:嘿喲!
薑殿遠:繼續走哇!
眾人:嘿喲!
薑殿遠:我說福間兄弟,
眾人:嘿喲!
薑殿遠:你跟著大夥兒!
眾人:嘿喲!
薑殿遠:一起走哇!
眾人:嘿喲!
隨著號子,福間的腳步越來越放鬆,漸漸地與眾人的力氣和腳步合在了一起。
44、李大嬸家,內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李大嬸,薑殿遠,王傳安。
屋外傳來春哥的歌聲:
紅旗招展槍刀閃爍我軍向西征,
大軍浩蕩人人英勇日匪心膽驚,
紀律嚴明到處宣傳群眾齊歡迎,
創造新區號召人民為祖國戰爭,
中國紅軍已到熱河眼看到奉天,
西征大軍夾攻日匪趕快來會麵,
日匪國內黨派橫爭革命風潮展,
對美對俄四麵楚歌日匪死不遠。
緊握槍刀向前猛進同誌齊踴躍,
殲滅日匪今田全隊我軍戰鬥好,
摩天高嶺一場大戰驚碎敵人膽,
盔甲槍彈繳獲無數齊奏凱歌還。
同誌們快來高高舉起勝利的紅旗,
拚著熱血誓必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鐵騎縱橫滿洲境內已有十大軍,
萬眾蜂起勇敢殺敵祖國收複矣。
萬順一邊跟著歌聲哼哼著,一邊一瘸一拐地扶著牆轉圈走著。
高麗大炕上,福間和王傳安跟薑殿遠學用包腳布子包腳。
福間包了幾次,但穿上膠鞋走幾步,包腳布子就攢進了腳心,他脫下膠鞋,看著堆在腳心的包腳布苦笑著,萬順、薑殿遠和王傳安大笑。小各鈴也看著他笑。
萬順:福間啊,我真納悶了,這有啥難的?
王傳安:笨,黑瞎子它媽咋死的?你看咱。
王傳安抬腳顯擺著。
福間不解地看著他:黑瞎子它媽?
王傳安哈哈大笑著:笨死的。
薑殿遠和王傳安把著手教他。
45、李大嬸家院子,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各鈴,戰士們。
院子裏放著一堆靰鞡草,二班戰士圍坐在周圍,薑殿遠坐在小板凳上,嘴裏向福間講解著,一邊將幾張靰鞡草捋順了,放在石頭上,用木棰輕輕地砸著,砸成蓬鬆的絲狀之後,讓福間脫下鞋來,絮到鞋裏。小各鈴蹲在一邊看著他。
福間學著薑殿遠,拿起靰鞡草捋順了,放在石頭上用木棰砸著,一不小心砸到了手指上,福間一邊叫一邊甩著手,薑殿遠和戰士們大笑,各鈴笑得翻坐在地上。
46、樸老八家,內景,日。
屋內的桌子上放著一套新軍裝。
徐真拿著一支步槍站在福間麵前。
徐真:福間一夫同誌,這段時間可能是委屈你了,你不要見怪。現在,這支槍就是你的了,還有這套軍裝,希望你能像一個真正的抗聯戰士,勇敢堅定,堅決打擊那些殘害中國人的日本人,你能做到嗎?
福間:指導員,請放心,我現在,就是一個中國人,我不會對魔鬼手軟的。
徐真摟著福間的肩膀:好樣的,兄弟。
47、李大嬸家,內景,日。
福間穿著新軍裝,美滋滋地站在戰友麵前。
薑殿遠抻抻他的衣襟:行,福間,以後就看你的了。
福間憨笑著:嗯呐。
眾人拍手大笑。
萬順:行啊,福間,像東北人了。
48、一條進山的小路,外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薑殿遠,抗聯戰士。
一隊日本兵正在向山裏走去。
切換:山路一側的山梁上,抗聯戰士伏在山梁後麵。
徐真拍拍趴在他身邊的福間,低聲地:福間,你行嗎?
福間點點頭。
一名戰士彎腰悄悄到徐真身邊:過來了。
徐真點頭。
那隊日本兵進入到人們的視線之中,越來越近。
徐真:打呀!(率先打出一槍)
山梁上,槍聲大作。
日本兵亂了一下,迅速調整隊伍向路邊的坎下或是樹後隱藏,還擊。
福間伏在土堆上,緊握著手裏的槍,額上冒著豆大的汗珠,眼神裏閃著矛盾的光。
薑殿遠對福間大喊:打呀!你怎麼不打?
一串子彈掃向土堆,徐真一拽福間的肩膀:小心。
子彈掃過,一個戰士應聲而倒,鮮血噴到福間的身上。
鮮血落在福間的身上,福間看著身上的鮮血瞪大了眼睛。
(幻覺)槍械修理所的日本槍械專家在向綁在木樁上的中國人開槍;小林加賀的榔頭揮進老白頭的大腿;裝著李大嬸兒媳的麻袋悠向大石頭;挑在刺刀上的嬰兒。
福間咬住了牙,抬槍射向敵人,一個日本兵被擊中了,慘叫著倒下。
徐真一邊射擊一邊叫:好樣的,好樣的,兄弟!
日本兵扔下幾具屍體向山下跑去。
抗聯戰士叫喊著向鬼子追去。福間也叫喊著,跳起來,端槍隨著隊伍衝了上去。
49、長島工作班,外景,日。
人物:長島玉次郎,程斌。
古北口堿廠街一幢日本房子,門口掛著牌子,上寫:長島工作班。
切換:長島工作班辦公室內
榻榻米上,跪著程斌和長島玉次郎。
程斌:長島閣下,我對楊靖宇的行蹤了如指掌,無論他走到哪裏,我都會算出他的行動路線,這點兒請您放心。
長島玉次郎:那麼我們現在最先要做的是什麼呢?
程斌:先去搗毀他的密營,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若沒有了密營,就沒有了給養來源,也就是斷了他的血脈,東北這長長的冬天看他怎麼過,他就挺不了多長時間了。
長島玉次郎:好,程桑,就按你說的辦。
50、深山密林中,外景,日
人物:程斌,小林加賀,長島玉次郎,日本兵。
程斌帶著長島玉次郎的特務隊和日本憲兵隊站在山坡上,小林加賀衝在最前麵,日本兵成扇形將整座山包圍。
程斌指揮著日本兵將草皮挑開,露出地窨式的密營。
日本兵將密營挖開,刨出裏麵的糧食、布匹、被服、藥品、縫紉機等物資。
日本兵將糧食揚了,將布匹被服和藥品和縫紉機等物資運走。
小林加賀笑著向山下的長島玉次郎招手。
切換:另一座深山中,
幾百名鬼子悄悄地摸近一處山窪,山窪裏,幾排參天大樹的後麵,挺立著幾座木克楞房子。
突然,林中傳來幾聲槍響,一個日本兵倒在地上,隨著槍聲,有一個聲音也響起:鬼子來了!
日本兵迅速散開,向槍響處射擊,喊聲戛然而止,叢林中,一個抗聯哨兵身中數彈,倒在地上。
木克楞的房門大開,數十名抗聯戰士邊射擊邊衝出來。
槍聲大作,日本兵輕重火器一齊射向抗聯戰士,木克楞房子在槍聲中騰起大火。
抗聯戰士拚力突圍,終因寡不敵眾,全軍覆沒。
日本兵的後麵,程斌和小林加賀站了起來,得意地笑著。
小林加賀衝向一個重傷的抗聯戰士,用刀將他刺死。
小林加賀:這就是我要的夢想,為帝國建立功勳,斬殺帝國的敵人,多麼完美,嘿嘿。
日本兵一邊搜索一邊向受傷的人補槍。
51、一個集團部落的村外,外景,夜。
人物:福間,徐真,孫慶生,薑殿遠,抗聯戰士。
村口樹叢裏,抗聯戰士散開,悄悄向幾處崗哨摸去,悄無聲息地撲上,寒光閃過,哨兵倒在地上。
徐真帶著抗聯戰士向村裏摸去。
切換:集團部落內山林隊住宿地:
幾排磚房在黑夜中聳立,兩個哨兵在大門前來回地踱著。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兩個哨兵立馬警覺地端槍指向聲音的方向:誰?
徐真捅了福間一夫一下:你回答。
福間:(日語)我,守備小隊隊長,廣瀨浩二,我來查崗。
一哨兵:廣瀨隊長啊,我們隊長剛查過回去了。
福間:哦,那很好,我再查一下。
另一哨兵不懂日語,在後麵捅著和福間對話的哨兵:你和他嘟嚕些什麼呢?
福間和徐真、孫慶生、薑殿遠等戰士隨著話音走近哨兵。
前麵的哨兵沒理後麵的哨兵,吃驚地看著幾個黑影走近:咋這麼多人呢,是不是有啥事了?
徐真:啥事?抗聯來了。
哨兵:啊?在哪?
徐真:這兒。
徐真抽出刺刀向前送去,刺刀捅進哨兵的軟肋。
孫慶生和薑殿遠撲向另一個哨兵,薑殿遠捂住哨兵的嘴,向福間示意,福間忙亂地將刀子捅進哨兵的心髒。
52、山林隊宿舍,內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抗聯戰士,山林隊員。
徐真帶著戰士推開門悄悄入內。
屋內的對麵炕上睡著兩排山林隊員。
徐真敲敲炕沿:我說,都別睡了,起來吧。
一個山林隊員迷迷糊糊地:幹啥呀?也沒吹號,起來幹嘛?別瞎鬧,怪困的。
徐真:困也得起來,有人請你們去做客了。
幾個山林隊員睜開眼,看著黑暗中的抗聯戰士。
一個山林隊員:你們誰呀?誰半夜三更地請客,有病啊?
福間:抗聯司令,楊靖宇請你們做客!
炕上的山林隊員呼啦一下全都坐了起來。
抗聯戰士齊聲地:不許動!
53、山林隊宿舍門前,外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
山林隊員們排著隊,低著頭從畫麵走出去。
福間站在門前看著。徐真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徐真:好樣的,福間同誌。
福間臉上現出痛苦的神情,但仍衝徐真點點頭。
徐真:沒有人生來就喜歡殺人,我們也不是,我們也希望老婆孩子熱炕頭,再伺弄上三畝地一頭牛,過人的日子。但是日本帝國主義不讓我們那樣過,所以我們隻能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這種日子。
福間點頭。
54、日本守備隊住地,外景,夜。
人物:福間,萬順,薑殿遠。
黑幽幽的一堵牆挺立著。
幾個人影翻了進來,一人打開大門。
一幢日式結構的房前,萬順微瘸的身影閃到窗下,薑殿遠和福間從他身後越過,伏在門邊。
薑殿遠悄悄捅了萬順一下:你行嗎?
萬順:(悄悄地)放心,瞅好。
房中,傳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萬順悄悄自語:我操,睡的還他媽挺香,我讓你們睡得更香。
萬順和薑殿遠、福間一同拿出一枚手雷向牆上一搕,又一起踹開門和窗子,將手雷扔進屋內。
兩人迅速跑向大門外。
切換:守備小隊的牆外。
薑殿遠和萬順跑到牆外,在牆根蹲下。
趴在遠處的福間把眼睛閉了起來。
日本房內紅光一閃,兩聲巨響,火光騰起,屋子裏沒有了動靜。
萬順和薑殿遠互相看著咧嘴樂。
福間臉上的表情複雜。
切換:另一座日本房前。
房門突然大開,幾個黑影一邊打槍一邊躥出來。
有人大喊:(日語)抗聯來了!是紅匪!
徐真急忙大喊:快打!
福間掏出一顆手雷,拔出拉環,在身下的石頭上搕了一下,手雷滋滋地冒著白煙,他猶豫了一下,一甩胳膊,扔了出去。
手雷在房前爆炸,幾個日本兵翻向半空。
槍聲大作。
激烈的槍聲在片刻之後漸漸地稀疏起來,慢慢地停下了。
55、部落村中,外景,日。
人物:薑殿遠,福間,抗聯戰士。
抗聯戰士從庫房裏扛出布匹棉花和藥品等物,放到馬背上。
福間一邊扛一邊問薑殿遠:班長,這些也是送密營嗎?
薑殿遠:這回不能送了,咱們隊伍出了叛徒,好多密營都被敵人破壞了,這次繳獲的,我們要直接拉回高麗營子,做咱們的冬裝。
56、高麗營子,外景,日。
人物:福間,各鈴,薑殿遠,李大嬸。
村裏群眾和戰士一起卸著物資。
小各鈴在人群中跑前跑後。
福間:小各鈴!
各鈴:哎,福間大爺。
福間從懷裏掏出一包糖來:給。
各鈴:這是啥呀?
福間:這是糖,你嚐嚐,很甜的。
各鈴小心地拿出一塊,往嘴裏放去。
福間急忙攔住:哎哎哎,糖紙。
福間將糖拿過來,剝去糖紙,放進小各鈴的嘴裏。
小各鈴吧達著嘴:哎呀,真甜,奶奶!奶奶!
人群中的李大嬸回身:喲,各鈴啊,你拿的什麼啊?
小各鈴:糖,你嚐嚐,可甜了。
各鈴拿出糖,學著福間將糖紙剝開,把糖送到李大嬸的嘴裏。
李大嬸用舌頭舔了一下:喲,真是甜,這誰給的?
各鈴:福間大爺。
李大嬸笑著:看你福間大爺多好,你快留著吃吧。
薑殿遠:哎,我說福間,你在哪兒拿的糖啊?
福間:那個倉庫裏啊。
薑殿遠:我咋沒看見呢?
福間:我也隻看見這一包。
薑殿遠笑著:眼睛挺賊啊。
57、李大嬸家,內景,日。
薑殿遠和徐哲坐在炕上,幫著李大嬸做著棉衣,小各鈴坐在炕上紉著線。
福間懷裏抱著布和棉花進來。
福間:班長,這是,發給我的布和棉花,我怎麼辦哪?咦,你們,也會做衣服嗎?
徐哲:那是,誰像你這麼笨,啥也不會。
薑殿遠捅了徐哲一下。
薑殿遠:是啊,這個村子小,女人不多,我們的戰士這麼多人,做不過來,所以我們自己也得做。
李大嬸:嗬嗬,別看他們是男人,這針線活啊,不比我們這些娘們兒差。
薑殿遠:福間,你把布和棉花就放這兒吧,做完這件,我和徐哲幫你做。
李大嬸:是啊,你就放這兒吧,我和他們一起給你做。
徐哲衝薑殿遠撇撇嘴,又衝福間翻翻眼睛:唉,好吧。
福間:(鞠躬)謝謝!
徐哲:少來這虛頭巴腦的。
門外傳來一聲喊:徐哲,你的崗!
徐哲:哎!
徐哲向炕下挪著屁股。
福間:別別別,我替你站。
徐哲:那能行嗎?
福間:行行行,你給我做棉衣,我替你站崗,應該的。
薑殿遠:也行,就讓他替你吧,你給他亮亮你的手藝,也快點兒做上,眼看著就要變天了。
徐哲:我懶得給他做。一邊把屁股又挪回到炕上。
福間拿起槍跑了出去。
小各鈴下地,跟著他跑出去。
李大嬸看著他的背影:這日本人,除了說話舌頭還硬著,還真像咱們中國人了。
58、村外,外景,日。
福間端槍站在秋風中,小各鈴扛著一根小木棍站在他身邊,秋風瑟瑟,秋葉飛舞,福間的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高興。他的身後,各鈴在地上畫出格來,在格裏蹦著。
59、樺甸縣木箕河附近的一座山上,外景,日。
山上,一片茂密的森林,林邊,幾幢木克楞房子,在一座大房子的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寫:滿洲林業株式會社林業組合作所。
一群森林警察在另外幾座木克楞房子裏帶出幾百個工人,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斧子和鋸,森林警察驅趕著他們走出鐵絲網圍成的大院子,向森林走去。
切換:樺甸縣木箕河上遊,白雪覆蓋著群山,一條結冰的大河如巨大的白練在山間纏繞。
突然,山中傳出幾聲槍響,一群烏鴉驚起,哇哇地在天空盤旋。
幾個人從林中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向後開著槍,在他們身後,一群穿著森林警察製服的人在叫喊著追著,並不時地向前麵的人開槍射擊。
前麵的人跑到了大河上,寬闊的冰麵無遮無攔,一個人被打中了,倒在冰麵上,另幾個欲扶起傷者,一陣排槍掃過來,幾個人倒在冰麵上,鮮血在冰麵上流淌。
“打中了,哈哈哈,都他媽的躺下了!”
森林警察一邊向倒下的人補槍,一邊笑著圍了上來。
60、樺甸縣郊外的一個小山村村口,外景,日。
人物:楊靖宇,魏拯民。
楊靖宇和魏拯民的手緊握在一起。
兩個人所帶的部隊戰士們也互相擁抱。
楊靖宇:老夥計,咱們又合到一處了。
教導團團長:報告楊司令,教導團向您報到。
楊靖宇:哈哈,好啊,你們也回來了。
魏拯民:楊司令,我是真想你們哪,你們現在怎麼樣啊?
楊靖宇:我們很好啊,現在隊伍壯大了很多,你知道嗎,有一個日本人都參加咱們了。
魏拯民:是嗎?那太好了,連日本人都反對他們自己的侵略行徑了,這說明日本侵略者的日子長不了了。
楊靖宇:是啊,走,咱們到司令部去說。
楊靖宇挽著魏拯民的手向村裏走去。
61、一處民房內,內景,日。
人物:楊靖宇,魏拯民。
警衛員將兩碗熱水端到一張破桌子上,桌前坐著楊靖宇和魏拯民。
魏拯民端起水碗吹著氣:司令,我有個情況和你說說。
楊靖宇:說。
魏拯民:在這條木箕河的上遊,有一個日本人開的滿洲林業株式會社你知道嗎?
楊靖宇:知道。
魏拯民:這個株式會社弄了一百多個森林警察,抓了一千多個勞工給他們伐木,木材全部被日本人運走,這幫子森林警察也壞透了,經常襲擊這個地區的抗日武裝,前天,還打了我的一個小分隊,我想咱們是不是拔了這顆釘子。
楊靖宇:這些情況我都了解了,咱們現在就拿下他們,決不能讓他們再作惡了。
62、木箕河上遊木材場,滿洲株式會社森林警察所內,內景,夜。
警察所內,人聲鼎沸,警察仨一幫倆一夥高聲談笑著。
一口大鍋騰起一團團的蒸汽。
一個警察在用勺子攪動著鍋裏的狗肉。另一個警察將一大盆狗肉醬端到了房子中間一個用木板子釘成的大長條桌子上。
一警察過來伸手挑了一指頭狗肉醬,放進嘴裏吧達著:老崔,你們高麗棒子就會弄這個狗肉醬,真他媽香。
老崔:二驢子,你真是香嘴臭腚,高麗就高麗唄,還帶著個棒子幹什麼。
警察所長:哪弄的狗?
一警察:下邊屯子打的唄,打了倆,嘿嘿,這下可過癮了,好好造一頓了。
警察所長:你瞅你那點出息,等哪天,咱們打個驢來吃,老話不是說了嗎,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到時你們看看我的手藝。
一警察:好啊,所長,說話算話啊。
警察所長:放屁,老子說話啥時不算話了?
另一警察:嘁,你敢這麼說所長,我告訴你,咱們所長他家是東興醬驢肉的東家,可是做的一手好醬驢肉,包你吃一回想二回。
一警察:嘿嘿,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說我們就等著您老的手藝了。
在鍋台邊的警察將一盆狗肉端了上來:好了好了,烀的真他媽的爛乎,快吃快吃。
警察呼啦一下圍上了桌子。
63、株式會社外的山坡上,外景,夜。
大雪飄飄,月色被彌漫的大雪遮蔽得灰蒙蒙的。
山坡上,一個崗哨在遊動著。
一個黑影在雪中慢慢爬近崗哨,在大雪的映襯下,可以看出是薑殿遠。
薑殿遠模仿著山雞的叫聲。
崗哨聽到了,小聲地:哈哈,這麼大的雪,凍壞了吧,跟我走吧,我讓你進鍋裏暖和暖和。
崗哨說著,哈著腰,一步一步慢慢搜尋著走近薑殿遠,薑殿遠猛然躍起,鉤住他的頭,將他撲到雪裏,哨兵的頭在雪裏嗚嗚地亂叫著。
薑殿遠掐住他的脖子,哨兵的腿蹬著,福間上來,用槍托砸向哨兵的頭,哨兵不動了。
與此同時,福間、萬順及抗聯戰士的身影從他們身旁躍過。
切換:鐵絲網外
一隊黑影貼近了鐵絲網,福間和萬順剪開鐵絲網,部隊從豁口處摸進警察所院內。
從窗子向裏望去,眾警察吆五喝六的,吃得滿嘴流油,酒碗撞得叮當做響。
福間和薑殿遠、萬順在窗外,看著窗內。
他們身後,抗聯部隊靜悄悄地將房子圍了起來。
萬順低聲地:嘿,吃的真他媽香,饞我啊?
福間拿出一顆手雷,欲扔進去。
萬順攔住他:別介,這麼著,狗肉就白瞎了。
薑殿遠悄聲笑著:就認吃。
萬順:咱給他換盤菜,紅繞小排骨。
薑殿遠向後麵比了一個向屋裏掃射的手勢,徐哲提著機槍過來,將機槍遞給他,薑殿遠一腳踢開門,機槍向屋子裏掃去。
福間、萬順打破窗子,向屋子裏射擊。
所有的抗聯戰士一齊向所有的屋子射擊。
64、警察所內,內景,夜。
人物:福間,萬順,薑殿遠,郭鳳歧,沈福山,徐哲,抗聯戰士。
抗聯戰士向外拖著森林警察的屍體。
福間在鍋邊撈起一塊狗肉,用刺刀紮進去,舉著向萬順走去。
福間:小萬順,你不是要吃狗肉嗎?給。
萬順用一個勺子撇著狗肉醬裏濺上的血,另一隻手抓過狗肉,在醬裏蘸了一下,咬下一半肉,另一半塞進福間嘴裏。
萬順:不錯不錯,真香。
福間在地上轉著圈,嘶嘶地吸著氣:真辣真辣。
戰士們過來,一邊吃著狗肉,一邊向外搬著糧食和棉花布匹。
薑殿遠:咱們又能過個小年兒了。
萬順:可不咋地。
福間:小年兒?
萬順:過兩天就是臘月二十三了,就是小年了。
福間:哦,我都過糊塗了,不知道是啥日子。
徐哲進來:報告班長,東西都搬完了,連長指導員說讓咱們在這裏住一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馬上撤離。
薑殿遠:知道了,咱們班就在這兒住就行,後麵就是一個宿舍,大通鋪,來,咱們收拾一下,別血呼啦唧的膈應人。
福間、萬順:是。
切換:警察食堂裏麵的宿舍。
福間和戰士們說笑著。
沈福山:我說福間,你家裏有老婆沒?
福間:家有妻子,有兩個孩子。
薑殿遠:你不想你的家嗎?
福間:想啊,我本來就不想來中國的,是天皇強行招募,說滿洲是大日本帝國治下的土地,要我們來開發,要我們來這裏的。
萬順:你們天皇真死不要臉,逮個地方就想占上,也不問人家同不同意。
樸老八:哎,我說福間,將來中國革命成功了,你怎麼辦?
福間:中國革命成功了,我想請中國共產黨給我開個信,證明我在中國沒做壞事,我就回日本鬧革命。
大家都笑了。
薑殿遠:好啊,福間,你回日本鬧革命,你要是當了領袖就更好了,我們有機會去日本去看你,福間,別到時忘了我們哪。
福間:好啊,你們到日本,我請你們吃米團飯,喝日本清酒,還到處溜達溜達,看看我們日本是什麼樣子。
郭風歧撅著嘴跑進來。
王傳安:小郭回來了,喲,咋還撅著嘴呢?
福間:小郭,你不是要回你的少年鐵血團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薑殿遠:是啊,小郭,咋地了,是不人家不要你了。
郭風歧:別提了,楊司令說都過了一年了,我長大了,已經不是少年了,就讓我回來了。
萬順:哈哈,就是嘛,你都二十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哪。
郭風歧:人家不是對少年鐵血團有感情嘛。
薑殿遠:咋了,小郭,你跟咱們就沒感情嗎?
郭風歧:誰說的,我隻是說我和他們待的時間長,所以就想他們。
薑殿遠:嗬嗬,你說這個咱理解,人待在哪裏時間長感情就深,不過,你對咱這個班也不能說沒有感情吧?看你這家夥的,一讓你回來,這嘴能拴驢了。
小郭皺著臉笑了:俺這不是回來了嘛。
福間:小郭,你長得這樣精神,我把我的女兒嫁給你,你要不要?
郭風歧:要要要,福間你說話可得算數啊。
福間:算數算數,當然算數。
郭風歧:那好,等中國太平了,我就上你們日本去娶你閨女去,我要弄個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你閨女。
福間:好哇,我女兒現在得有十七歲了,長得很漂亮的。
薑殿遠:真不害臊。
郭風歧:有什麼害臊的,我哥在我這個年紀,孩子都抱上了,你瞅咱們,甭管老少,除了老樸大哥還有福間,一色的禿和尚,摸不著女人邊兒。
沈福山:嗨,你小小年輕,花花腸子不少,還要摸女人邊兒?美得你不輕,我可告訴你,你應了這事福間就你老丈人了,再想摸別的女人,我第一個替福間閨女剁你手指頭。
薑殿遠:就是,小郭,你可挺有福啊,鐵血團沒回去,倒弄了一個預備媳婦。
郭風歧:嘿嘿,那是,誰讓咱長得好呢,福間大叔一眼就看上咱了。
王傳安:你瞅瞅小郭,這家夥樂得,這嘴就是有耳朵丫子擋著,沒耳丫子擋著,能咧到後腦勺,塞個牛頭進去都不用掰犄角。
郭鳳歧:眼紅吧你就。
樸老八:嘿,這嘴改得夠快的,馬上就福間大叔了,不對,你是不是得叫爸啊,你已經是福間的預備女婿了,你說是不是,福間。
王傳安:對對對,叫爸叫爸。
福間:嘿嘿。
薑殿遠:這咋還掉過來了,女婿沒說不好意思,這老丈人先臉紅了。
萬順:福間,你有幾個女兒啊?
福間:隻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萬順:唉!
薑殿遠:哈哈,小萬順,你咋地,也想要福間的女兒啊?你也不看看,人小郭長得多精神,你看你,沒三塊豆腐高。
萬順:咋地,班長,個兒矮就不興娶媳婦啦?
福間:小萬順,別著急,等我回到日本,給你找個好姑娘,我們日本姑娘都很賢惠的。
萬順:行行行,福間,我就等你給我找媳婦了。
王傳安:還有我呢。
薑殿遠:這家夥,都賴上了,福間,這下你可責任大了。
眾人哈哈大笑。
65、木箕河警察所,內景,日。
人物:程斌,長島玉次郎。
程斌和長島玉次郎站在警察所內。
程斌:這次雖然我們撲空了,但我可以保證,他們下一站必是大蒲岔河,因為我們已經把他們的密營破壞得差不多了,他們的給養供不上了,而這條線是林業區,株式會社也分布在這一線有很多,他們會沿途收繳物資,充做給養。
長島玉次郎:那好,我馬上通知大蒲岔河守軍,加強戒備,我們隨後趕到,爭取把他們堵到大蒲岔河,裏外夾擊,消滅他們。
程斌:可能來不及了,不過,大蒲岔河以北都是原始森林,咱們調動部隊,把那裏的村子控製住,阻斷一切進山的物資,現在大河開化了,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他們就會被困死。
長島玉次郎:好,我先電令大蒲岔河以北的部隊,將那裏嚴密控製,咱們現在去大蒲岔河,來人!
一日本兵進。
長島玉次郎:傳令,讓阪原的特務隊散在大蒲岔河周圍各個村中。還有,據你所說,那個高麗營子是抗聯堡壘村,讓阪原重點對那裏進行偵察。
日本兵:是。
66、阪原特務隊,內景,日。
人物:小林加賀,張學青,阪原。
小林加賀和張學青等幾個特務站在阪原麵前。
阪原:長島將軍有令,讓我們特務隊散進各村中去,設法偵察到抗聯現在的去向,還有,要對高麗營子進行重點布控,張學青,你是那一帶出來的,你的手下不是就有高麗營子的人嗎?
張學青:是的,隊長,我手下有一個叫四混子的就是那村的人。
阪原:那好,你就帶著一個小隊,去那裏,據我所知,他們有一批物資就放在那個村子裏,你們要把它們挖出來。
張學青:是,隊長。
阪原:小林君,你也跟著張隊長去吧,你的偵察經驗少,可以跟著張隊長學著點。
小林加賀:好的,隊長。
67、大蒲岔河林區,外景。
人物:福間,徐真,村民。
眾多村民站在一座山坡上,村民中也有穿著森林警察製服的年輕人
徐真和福間站在村民前麵。
福間:鄉親們,日本侵略者,不會長遠的,我是,抗聯戰士,也是一個,日本人,我反對侵略,反對戰爭,向往和平,就因為這個,我加入,到抗聯中,和爭取和平的人、戰鬥到了一起,鄉親們,連我這個,日本人都參加抗聯了,那你們是不是,更不能坐以待斃,眼看著日本侵略者殺害,咱們的同胞親人而不顧,讓我們拿起槍來,和日本侵略者幹哪!
村民們亂嚷著:好,我參加抗聯!我報名,收下我吧!咱們和小日本拚了,決不能讓他們占了咱們的家!
徐真笑著拍拍福間的肩膀,向他挑起大拇指。
68、深山密林中,外景,日。
程斌領著日本討伐隊沿著雪地上踩出的雪道走著,出了森林,一條大河卷著冰排洶湧而下。討伐隊沿河向上遊走去。
69、大蒲岔河林區場院上,外景,日。
人物:福間,楊靖宇,團長。
場院上,抗聯戰士圍坐在場院周圍。
場院中間,福間唱著日本歌曲:
櫻花啊,櫻花啊,
暮春三月晴空裏,萬裏無雲多明淨;
花朵爛漫似雲霞,花香四溢滿天涯。
快來呀,快來呀,同去看櫻花!
戰士們鼓掌。
楊靖宇站在人群外麵看著福間唱歌。
教導團團長跑進畫麵,正欲報告,楊靖宇擺擺手,拉著他走到離抗聯戰士較遠一點兒。
團長:楊司令,敵人攆上來了,都是程斌這個狗娘養的,媽的,咱們的一舉一動這家夥都能猜出來,像塊狗皮膏藥一樣,沾上咱們了。
楊靖宇:通知部隊,撤出大蒲岔河,向老林子裏撤。
團長:是!
70、深山小道,外景,夜。
人物:楊靖宇,團長,福間,抗聯戰士。
抗聯隊伍在急速行進。
突然,一陣激烈的槍聲,隊前的戰士倒地。
隊伍快速散開,伏在小道下的林中。
團長:司令,怎麼辦?
楊靖宇:找幾個日本話好的過來。
片刻,福間和幾個戰士爬過來。
福間:楊司令。
楊靖宇:哦,是你啊,福間……
福間:報告,福間一夫。
楊靖宇:好,福間一夫同誌,你現在要這樣做。
楊靖宇將頭湊近福間耳邊低聲說著。
福間:好的,請司令放心。
福間和幾個戰士向前爬去。
福間向山上大喊:(日語)不要開槍,我是汪清討伐隊的山田隊長,要在這裏合圍抗聯赤匪,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片刻,山上的槍聲停了,傳來回答:(日語)我們是長島玉次郎將軍派過來的本地山林隊,奉命在此攔截抗聯赤匪!
幾個戰士大喊:(日語)你們打中我們了,我們好幾個人都受傷了。
後麵幾個朝鮮戰士用日本話叫罵著。
山上回答:對不起,我們不知道,請你們過來吧!
楊靖宇一揮手,眾戰士向前撲去。
山林隊的日本兵站起來,向山下望著。
戰士們大模大樣地走近,突然開火,日本兵慘叫著倒下,剩下的人倉促舉槍,被暴雨般的子彈擊倒。
抗聯戰士一陣風般掠過,進入密林中。
71、密林宿營地,外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薑殿遠。
六月,山中草地一片翠綠。
戰士們在林中挖著野菜。
萬順和福間、薑殿遠在其中。
萬順:福間,你現在把能吃的野菜都認出來了嗎?
福間:能的,這一個月咱們總挖野菜了,哪會認不出來呀。
萬順:你看,抗聯就是這樣子,你不嫌苦嗎?
福間:隻要跟你們在一起,多苦也沒關係。
薑殿遠:福間,你越來越像個中國人了,也越來越像抗聯戰士了。
福間:是嗎,我就希望是這個樣子。
72、一座地窨裏,內景,日。
人物:楊靖宇,團長,魏拯民。
楊靖宇坐在一堆亂草上,他的一條腿上纏著破布,地窨裏黑黑的,窨壁上掛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團長和魏拯民從木梯上下來,坐在他麵前,把幾個燒熟的土豆放在楊靖宇手裏。
楊靖宇一邊吹著氣一邊狼吞虎咽著:喲喲喲,真燙,真帶勁,好長時間沒吃到熟東西了。這半年,跟羊一樣,逮啥吃啥。
魏拯民:苦了你們了,司令,不過,我們也差不多,白天也不敢燒火做飯,白天晚上的就是跑。
楊靖宇:現在形勢很惡劣,敵人已經摸透了咱們的行動規律,程斌的叛變投敵對我們的打擊太大了,損失無以估量,咱們隊伍的成分也太複雜,見風使舵的人很多,一些本來就對革命有懷疑的人跟著叛變,敵人在日夜追蹤著咱們,咱們食物和藥品都沒有了,傷員也吃不到一點兒米粒和一點兒鹽,這樣是不行的,我想這樣,我帶一部分人向東走,老魏,你帶一部分人向西,讓敵人首尾不能相顧,這樣行嗎?
魏拯民:行,這樣,你上次不是帶隊劫日本人的運金隊嗎?
楊靖宇:是啊,我這條腿就是那次讓敵人給我穿了個眼,不過,也快好了。
魏拯民:我是說,你帶大部分人走,把那批金子也帶上,那是咱們的本錢,你得留住,這裏呢,也得留下一部分同誌,牽製敵人。
團長:司令,那就讓我們留下吧。
楊靖宇沉思了一下:也行,你們團,要化整為零,讓敵人沒有固定目標,你們也時分時合,不要讓敵人咬住,還要讓東南敵人不和西北敵人彙合,明白嗎?
團長:明白。
楊靖宇:那就要讓你們受苦了。
團長:楊司令別這樣說,都是為了抗日,有什麼苦不苦的。
魏拯民:那就這樣定了。
團長:是!
73、密林中,外景,日。
人物:福間,徐真,薑殿遠,抗聯戰士。
楊靖宇帶著一隊抗聯向東走去。
魏拯民帶另一隊向西走去。
切換:林中草棚子前,外景,日。
徐真站在薑殿遠和福間等戰士麵前,孫慶生麵露疲憊地站在徐真身後,春哥站在他的身邊。
徐真:現在,咱們連也將分成幾個小組,各小組間要保持聯係,互相配合,每個小組也可以獨立行動,但一定要看準機會,不能盲目行動,不能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損失。薑殿遠,你帶著你們班,福間,你要協助薑殿遠。
薑殿遠、福間:是,指導員。
74、密林邊,外景,夜。
人物:福間,薑殿遠,抗聯戰士。
山口,幾座新搭建的木克楞房子,窗子中閃出幾點燈火。
山道上,幾堆篝火在熊熊燃燒,火堆旁,十幾個日本兵在火堆旁烤著山雞,不遠處,幾個日本哨兵在遊動著。
薑殿遠和福間帶著戰士悄悄地摸近,一齊扔出手榴彈,一束束手榴彈在火堆周圍爆炸,幾個哨兵被擊斃。
木克楞的門大開,十幾個日本兵一邊打槍一邊跑出來,戰士們一陣急射,日本兵倒下。
山道深處,也傳來爆炸聲。
福間進木克楞,扛出一袋大米。
福間:班長,你看,大米。
薑殿遠:扔下,快撤!別耽誤,向東,和連長他們彙合,敵人的大部隊馬上就會圍過來,咱不能在這多待。
福間:唉,可是,是!
福間猶豫了一下,咬著牙扔下了大米袋子。
戰士們迅速穿過山道,向山外跑去。
身後,槍聲大作。
75、吉林境內靠近大道的山上,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孫慶生,春哥,徐真,萬順。
薑殿遠和福間領著戰士們觀察著大道上的情況。
突然,大道前方響起了槍聲,片刻,有十幾個人從大道上跑過來,有七八個人身上背著糧食袋子和棉布。
福間:班長,看,是連長指導員他們。
薑殿遠對身後的戰士一揮手:快,去接他們。
戰士們快速地跑向徐真等人,一邊接應著,一邊向警察射擊。
警察頭看見福間他們,急忙揮著手裏的槍:撤!
追來的偽警察縮了回去。
切換:幾個傷員被攙進了林中。
孫慶生的頭在流血,春哥給傷員包紮,福間幫著她。
薑殿遠:指導員,咋回事?
徐真:我們在安圖境內的路上劫了一輛敵人運送物資的車。我們帶上東西想送到高麗營子去,不料,在前麵遇上了一夥偽警察,他們看我們人少,就想包了我們,這不,好幾個掛了彩,連長也受傷了。
薑殿遠:哦,是這樣。
孫慶生:哎喲,福間,你輕點兒,他媽的,這日子,真是過夠了,吃吃不上,喝喝不上,啥時候是個頭?
春哥:咋了,你後悔了?當初你跟我進抗聯的時候可是說過什麼苦都能吃的。
孫慶生低下頭:我,我,我是覺得這日本人怎麼越打越多,咱們的人卻越來越少。
萬順:少怎麼了?就是剩下一個人,也得和鬼子幹,人福間是日本人,都沒說過這樣的熊話。
孫慶生:我,我也沒說不和他們幹哪。
徐真:好了,都別說了,現在,咱們得把連長送到李大嬸家,讓他和傷員在那裏養傷,把這點兒物資也送過去,隻留下一點兒糧食就行,如果有咱們的人到那兒,興許能救救急,而且我們再有困難的話,也有個後備,我看現在,咱們就剩下那一個堡壘村了。
薑殿遠:好,咱們現在就去。
福間:太好了,我都想小各鈴了。
76、高麗營子李大嬸家,內景,夜。
人物:李大嬸,福間,薑殿遠,春哥,孫慶生,各鈴。
李大嬸打開門,門外,福間和薑殿遠扶著孫慶生站在她麵前,春哥在他們身後。
李大嬸:喲,福間,你們回來了呀?這不是孫連長嗎,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小各鈴從李大嬸的身後伸出頭來:福間大爺!春哥姨!
春哥:哎,小各鈴。
福間上前抱起各鈴。
福間:哎,李大嬸,小各鈴,我們連長受傷了,還有幾個戰士也都受了傷,指導員讓我們把這幾個受傷的戰士送到您這裏。
李大嬸將孫慶生接過來攙到炕邊躺下。
薑殿遠:大嬸,現在,我們的好些個堡壘村子都讓敵人破壞了,密營也讓敵人給挑了,不知道咱們這裏怎麼樣。
李大嬸:這裏沒什麼動靜,你放心好了,就把他們放在我這吧,我讓你順英嫂子通知一下村裏的那些堡壘戶,讓他們來,這幾個傷員每家分一個,其它的家幫襯著,大家的負擔還少,還好照顧。
薑殿遠:行,春哥也留在這裏,可以給傷員們一些治療。
李大嬸:那更好了。
77、密林中,外景,日。
人物:萬順,福間,薑殿遠,徐哲,眾戰士。
秋日的森林,山坡上的樹木,一片斑斕。
二連的戰士都彙合到了一起,已經剩下了一半的戰士。
大家圍坐在一起,篝火上的鍋裏煮著野菜。
戰士們的飯盒裏也都是野菜湯。
萬順一瘸一拐地走到福間身邊坐下:唉,現在,糧食沒有了,鹽也沒有了,光吃野菜,吃得我一點兒勁也沒有了,還不錯,今天還能見點熱的。
福間:萬順,你是不是腿傷又犯了。
萬順:嗯呐,能走能跳,不礙事的。
福間:我看出來了,你一走,就直皺眉頭,你要是太疼,就不要再逞強,我可以背著你。
萬順:福間,你看不起我嗎?這點兒點毛病還能拿躺下我嗎?笑話。哎,兔子兔子!
萬順扔下飯盒,向前撲去。
福間跟著他撲著,兔子逃著,引來眾戰士,人們圍追堵截,萬順終於將兔子抓住。
郭鳳歧:萬順,你這瘸著一條腿,蹦得比兔子還快哪。
薑殿遠和戰士都笑了。
萬順:去。
薑殿遠:萬順,你今天立了一大功。
萬順得意地笑著,將兔子掛在樹枝上,掏出一把匕首,剝兔子皮。嘴裏叨咕著:兔子兔子你別見怪,你本是人間的一道菜,你也可憐一下我們,正好今天能燒火,你讓我們見見葷腥。
萬順說著將兔子皮剝下。
福間站一邊看著,笑著:萬順,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萬順:兔子也是一個命,咱們吃了它,也得跟人家道個歉哪。
徐哲:嘖嘖,說倒不少,再會說,這兔子也是你肚子裏食兒。
萬順:咱們好長時間沒沾葷腥了,再這樣下去就打不動日本鬼子了,這小兔子也算是為咱們打鬼子做個犧牲吧。
身後,眾戰士眼巴巴地看著萬順將兔子放進野菜鍋裏。
78、深山中,外景,日。
天上下著陣陣秋雨。
一隊日本兵沿著泥濘道路上的腳印摸近。
抗聯哨兵:敵人!
抗聯戰士各自隱蔽,向敵人射擊。
福間趴在濕地中,一邊向敵人射擊,一邊扒著草下的凍蘑放進嘴裏嚼著。
切換:一處密營外。
徐真領著福間和薑殿遠等戰士站在一片狼藉的地窨子前。
福間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帶著冰碴的雪,濕雪中有幾粒稻子。
徐真:怎麼辦?現在,咱們和大部隊也沒了聯係,沒有米,沒有鹽,傷員都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咱們也得躺下。
薑殿遠:這樣吧,我帶上兩個人,去找一下楊司令,看看能不能找到。
徐真:也好,你帶福間和徐哲去吧,福間的日本話能派上用場,徐哲也是個日語半拉架,在路上要是遇上敵人也能蒙一陣,沿途再看看其它密營有沒有敵人漏下的。
薑殿遠:行。
79、蒙江縣外三道崴子林場,外景,日。
大雪封山。
一棵擰勁兒樹前,楊靖宇在向敵人射擊。
山坡下,幾百名鬼子組成的挺進隊散在山坡上,向楊靖宇圍去。
隊中幾個抗聯叛徒和漢奸向楊靖宇喊話。
叛徒:楊將軍,你快投降吧,不要硬挺著啦,日本人說了,你要能來,給你的級別隻能是比你現在當的官要大,人要多,太君愛惜你的人材!快過來吧……
楊靖宇向喊聲處幾發點射,一個日本人和二個漢奸倒在雪地裏。
一個日本軍官擺手示意,一個叛徒手提機槍走過來,軍官用手指楊靖宇:打!
叛徒趴在一個倒木上瞄準射擊,一排子彈射向楊靖宇,楊靖宇胸前爆起幾個彈孔,鮮血噴濺,他大睜著雙眼倒在地上。
80、山路上,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
薑殿遠和福間、徐哲在山路上走著。
切換:另一處密營外。
幾座被大火燒過的木克楞房前,幾十具抗聯戰士的屍體躺在雪裏。
薑殿遠和福間、徐哲愣愣地站著。
徐哲:小日本兒,我操你祖宗。
福間:怎麼辦,班長。
薑殿遠:走,去蒙江。
81、蒙江縣城外的一個農戶中,外景,夜。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徐揚。
屋子裏,徐哲向薑殿遠和福間介紹站著的年輕人。
徐哲:班長,這是我的堂弟,叫徐揚,是咱們的交通員,揚子,你能找到楊司令嗎?
徐揚:我找不到,不過,我能帶你去見咱們的處長金炎同誌。
薑殿遠:好,咱們現在就去吧。
82、一座草棚內,內景,日。
人物:金炎,福間,薑殿遠,徐哲,徐揚。
金炎處長和福間、薑殿遠、徐哲、徐揚五個人坐在幾捆稻草上吃著窩頭和鹹菜。
金炎:我也不知道楊司令的具體位置,我隻知道他在蒙江一帶,你們上那兒打聽一下吧。
83、蒙江縣外的大道上,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徐揚,路人。
福間四人走在大道上,身後,有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
徐揚捅了徐哲一下,徐哲回頭看看,捅了捅福間和薑殿遠,幾個人慢下來,聽著兩人的對話。
一人:你說的真是那個抗聯紅纓槍的楊司令嗎?
另一人:可不,真真兒的,那楊司令後來還讓日本人開膛破肚了,他的肚子裏都是棉花和樹根樹皮,沒一粒糧食,那些日本人都不相信,說這個楊將軍是鐵打的,還衝他鞠躬呢。
一人:嘖嘖,可惜了了……
四個人麵麵相覷。
福間:(悄聲地)他們說的好像是楊司令。
薑殿遠看著倆人走遠了:揚子,你還是回家吧,要小心些。
徐揚:好的。
徐揚轉身離去。
福間:班長,你沒聽見他們的話嗎?是楊司令啊。
薑殿遠:我聽到了。
薑殿遠和徐哲摘下帽子,低頭默哀,福間也學著將帽子取下,向蒙江方向默哀。
薑殿遠:蒙江不能去了,咱們去高麗營子吧,把那批物資取出來,順便接連長回去。
福間、徐哲:好,是。
84、高麗營子,外景,日。
胡同裏。
一個小特務將一把糖塞到小各鈴手裏。
特務:各鈴啊,我看你家有個男人,是誰啊?
各鈴:是我叔。
特務:你叔姓什麼呀?
各鈴:姓孫。
特務:那他叫什麼你知道嗎?
各鈴搖頭。
特務:我看還有個女的也常去你家,她是你什麼人哪?
各鈴:是我春哥姨。
特務離去。
切換:村外樹叢中,張學青和小林加賀站在一起,身後是十幾名特務。
特務向特工隊隊長張學青報告:我已經知道了,村裏有好幾個外來的人,其實都是抗聯傷員。在老李家的是一個姓孫的,還有個女的,叫春哥。
張學青:春哥?春哥,哈哈哈,那個姓孫的一定是我的老同學孫慶生了,當年,春哥一定要去參加抗聯,拉我和孫慶生去,我沒有去,孫慶生跟著她去了,嗬嗬,沒想到,我們還能見上麵。走,跟我去會會這個孫連長。
小林加賀:喲西。
切換:村外小河邊。
春哥端著一盆子繃帶和髒衣服來到河邊,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洗著。
85、李大嬸家,內景,日。
各鈴跑進屋子裏,爬上炕,將一塊糖放進孫慶生嘴裏,孫慶生吧達著嘴:真甜。
李大嬸進來:各鈴啊,出去幹什麼去了?喲,誰給你的糖啊?
各鈴:是東頭那個四混子叔。
李大嬸:啊?!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各鈴:就問孫叔叔和春哥姨叫什麼。
李大嬸一巴掌打在各鈴屁股上:你個不懂事的孩子,快,孫連長,你快走。
孫慶生慌忙向門外走去,門開了,張學青帶著特務們一步邁了進來。
張學青:哪兒走啊?孫連長。
孫慶生:你?張學青。
張學青:哈哈,好記性,真是老同學呀,老同學,怎麼成這模樣了?
孫慶生退回到炕邊,欲從褥子底下拿槍,被張學青一拳打倒。
特務從褥子底下取出槍來。
張學青擺弄著孫慶生的手槍:老同學,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你瞅瞅,現在都什麼形勢了,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跟著我,保你這輩子喝酒吃肉管夠。
孫慶生:我、我、我不做背叛我們抗聯的事。
小林加賀:八嘎,支那豬,別給臉不要臉。
小林加賀揮起手裏的棍子,打著孫慶生,孫慶生躲著。
張學青攔住小林加賀。
張學青:哈哈哈!別嘴硬了,我都看著你的腿肚子哆嗦了,逞這個強有什麼用呢?我想你也不是沒看到,這日本人你們打了也有幾年了,可不僅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了,咱就別用這雞蛋去撞石頭了,有什麼好處?你看看你,當初可是咱們學校的英俊小生啊,現在造得,跟個小老頭似的,何必呢。
孫慶生低下頭。
張學青:就是,你好好想想,你要是想不通,我就帶你去個地方,那個地方專門用鐵刷子給你洗澡,洗下一層皮來,再給你刷上一層辣椒水,一天給你洗三遍刷三遍,保你舒服,到那時,你就什麼都想開了。
孫慶生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
張學青:哈哈,真是個聰明人,隻要你過來,我可以跟日本人說說,讓你做我的副隊長,雖然沒你現在的官大,但實惠可多的多了,你可以帶上你的春哥去任何地方玩。日本人,對每個投誠的人都夠意思。
小各鈴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小林加賀:八嘎,什麼人?
李大嬸:這是我的孫女兒,你們不要動她,她怕你們。
張學青拎過小各鈴:不許哭!窮叫喚什麼?
各鈴在張學青的手中掙紮,哭聲更大了。
張學青用手掐住了各鈴細小的脖子。
李大嬸撲過去和張學青爭奪各鈴。
李大嬸:你們連孩子也不放過嗎?!
緩過氣的各鈴更大聲地哭著。
86、村中小巷,外景,日。
春哥端著洗好的衣服繃帶走在村裏的小巷中。
突然,各鈴的哭聲一陣一陣的傳來,春哥停住腳步仔細地聽著,轉頭看著村中的動靜。
切換:村中街上。
幾個春哥不認得的男人在街上晃蕩著,村子邊上,有幾人立在通向村中道路的樹旁。
春哥猛地扔掉盆子,向李大嬸家跑去。
87、李大嬸家,內景,日。
人物:李大嬸,各鈴,張學青,孫慶生,特務。
李大嬸和張學青爭奪各鈴。
一特務舉槍向李大嬸射擊,李大嬸倒下。
張學青用力掐著各鈴的脖子,各鈴的哭聲停止了。片刻,各鈴的身體軟了下來。
張學青將各鈴的屍體扔到李大嬸身上。
孫慶生渾身顫抖,癱在地上。
張學青:說吧,先告訴我,你們物資藏哪兒了?
孫慶生顫抖著指了指北麵:北山腳的山洞裏。
張學青示意,幾個特務從後門走了出去。
88、李大嬸家院門前,外景,日。
春哥跑到門邊,屋裏傳來槍聲,春哥驚愣了一下,推開院門,兩隻手槍對準了她的前胸,她的身後,立著兩個笑嘻嘻的便衣特務。
89、通往高麗營子的山路,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
仨人山路上走著,村中傳來的槍聲讓他們一震。
福間:班長,有情況!
薑殿遠:是的,是高麗營子,肯定是出事了。
福間:班長,咱們連長,春哥,李大嬸和小各鈴,還有傷員可都在村子裏哪。
薑殿遠:走,進村看看,是咋回事。
徐哲:我先進村偵察一下,你們跟我後麵,看情況行事。
薑殿遠:行,你前麵過去,我們後麵跟著接應你,要小心,看情況行事。
徐哲:是。
三人鑽進路邊的樹棵子裏,向村子摸去。
90、李大嬸家院子,外景,日。
人物:春哥,張學青,小林加賀,特務。
春哥甩開兩個特務向李大嬸家衝去。
春哥:李大嬸,慶生,敵人來了,快跑啊!
房門大開,張學青笑著立在門內。
小林加賀從他身後出來:女紅匪,啊哈,中國女人,真不可思議。
小林加賀圍著春哥的身體轉著。
春哥吐了他一臉吐沫。
小林加賀:八嘎!
小林加賀揮手打了春哥一個嘴巴,春哥欲向小林加賀撲去,幾個特務抓住她。
兩個特務上前,在春哥身上摸索著,春哥掙紮著用手抓特務的臉,被特務打倒在地。
孫慶生被特務推出屋子,看到倒在地上的春哥。
孫慶生:別……
張學青擺手示意,特務停下手,張學青扶起春哥。
張學青:哪兒跑哇?春哥同誌,你回頭看看,你還能跑出去嗎?
春哥回頭。
切換:村中街道上。
幾十個特務端著槍,分別擁向各家各戶,村中響起了槍聲和哭喊聲、叫罵聲。
順英嫂子家
順英嫂子奮力抵擋特務,特務開槍,順英嫂子倒在地上。
幾個特務掀開菜窖蓋,窖口內,一個抗聯傷員怒視著上麵,幾把刺刀同時捅了下去。
另一戶村民家
後門輕輕地打開,一名抗聯戰士探出頭來,幾聲槍響,抗聯戰士倒地。
切換:李大嬸家院中。
幾個特務從屋子裏拖出李大嬸和各鈴的屍體。
春哥渾身顫抖,看著特務將祖孫二人的屍體從她麵前拖出院子。
村中街上
李大嬸和各鈴的屍體被扔到街上,抗聯傷員和順英嫂子的屍體也被拖了出來,扔到了祖孫倆的身邊。
幾戶人家的房子被點著了,濃煙裹著烈火直衝天際。
抗聯放在村中的物資被挖出來,物資被特務扔進火中。
91、李大嬸家,內景,日。
人物:春哥,孫慶生,張學青,小林加賀,眾特務。
眾特務將春哥和孫慶生推進屋裏。
張學青笑著,春哥流淚的眼睛看著孫慶生,孫慶生的頭低垂著。
張學青:春哥,咱們可是有五年沒見了吧,嗬嗬,你還是那麼漂亮,隻是黑了,瘦了,這小模樣,真讓我心疼,唉!也難怪,我能想得出你們過的是什麼日子,當初,你一門心思地跟著抗聯走,還說要親手把日本人趕出去,慶生聽你的話,跟著你走了,可是,你看看你們,現在弄得這個可憐勁呢?唉,這幾年,我是時刻惦記著你們哪……
春哥:別說了,姓張的,你想怎麼著就明說,別弄這套。
張學青:瞧你說的,春哥,咱們是打小光腚在一起長大的,我心疼你們還來不及呢,咋能把你們怎麼著呢,我剛才和慶生也說了,隻要他過來,我這密偵隊副隊長就是他的,要不介,我跟日本人說,我讓賢,這個位置就是慶生的了,怎麼樣?你受了這麼多的苦,也該享受享受了,是不是?
春哥:慶生,你答應了?
孫慶生的頭垂得更低了。
春哥:慶生,你答應做狗了?
張學青:什麼話?春哥,你別死腦筋了,你看看現在日本人有多大的勢頭,抗聯這小胳膊硬跟大腿較勁,不是找死嗎?
小林加賀:帝國的實力不是你們能想像的,女人,不要和大日本帝國做對,女人,更要依順大日本帝國。
春哥:放屁!
小林加賀:你說什麼?!
張學青攔住小林加賀:小林君,你讓我和她說。
小林加賀:哼!
張學青:春哥,你知道不知道?你們第一路軍第一師的程斌都反了水了,現在是大專員了,日本人麵前的紅人兒,你說恁大的官都走這一步了,你是誰啊?還當啥強眼子呢?
春哥:我死也不會投降的。
張學青:嘿嘿,我怎麼會讓你死呢,春哥,我勸你還是過來的好,不然,我把你交給日本人,他們對付你這樣的女人可有的是辦法,甭說別的,就這大雪泡天的,他們喜歡扒光了你的衣服,讓你跟外麵曬太陽……
孫慶生:不不不,學青,別把她交給日本人,我來,我來勸她。
張學青:哎,這就對了嘛。
孫慶生:春哥,你聽我說,我覺得這抗聯真的是沒有指望了,你看看,咱們是越打人越少,日本人倒是越打人越多了,這日子我真的是過夠了,春哥,咱們跟他走吧,過上幾天好日子,也算沒白來這世上一回,你不也說了嗎,等日子消停了,咱們就在一起,結婚,生兒育女,聽我的話,春哥,咱們就過個消停日子去吧。
春哥:孫慶生,我做夢都想著有一天能過上消停日子,可我不能像狗一樣的活著,跟瘋狗一樣回頭去咬自己人,還不如死了。
孫慶生:別這麼說,我也想打走日本人,可是現在沒有辦法呀,咱們做不了那麼大的事了,就為了自己吧。
春哥無限留戀地看了看窗外,窗外,青青的山戀起伏著伸向遠方,春哥回過頭來,看著孫慶生,歎了口氣,晃了晃右臂,孫慶生送給她的那把小手槍從袖筒裏悄然地滑進她的手中,她極快地打開保險,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板機,春哥倒下了。
孫慶生大叫:春哥!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又大哭著跪爬向春哥,伏在春哥身上,一邊哭,一邊打著自己的臉。
張學青:唉,真是個傻姑娘啊,慶生,行了,別哭了,你跟我走,啥好女人找不到。
張學青示意,幾個特務拖起春哥的屍體,走出院子。
孫慶生站起來,低下頭呆立,張學青笑著摟著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93、高麗營子村中,外景,日。
一名特務哨兵拎著手槍在村邊小路上來回走動著。
徐哲借茂密的樹叢掩護,順溝趟子貼近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麵,哨兵聽聲音,向大石頭處走來,徐哲出其不意地猛撲上來,將哨兵按到在地,哨兵手裏的槍響了,徐哲手裏的匕首插進了他的脖子。
徐哲躍起,跑向村邊的一處斷牆處。
村內槍聲大作,特務從四麵跑出,向槍響處跑來。
切換:村邊。
福間和薑殿遠在徐哲的後麵呈三角形緊隨其後撲到村邊的樹後和石頭後麵。
仨人向村內射擊。
94、李家屋內,內景,日。
人物:張學青,孫慶生,小林加賀,特務。
特務們有的向外跑去,有的靠近窗子觀察外麵。
張學青抓起孫慶生。
張學青:怎麼回事?
孫慶生:我不知道啊,八成是有人來接我,或者是來取物資的。
張學青一推孫慶生:走,去外麵看看,抓住來人,你就立了頭功。
95、村中,外景,日。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孫慶生,張學青,小林加賀,眾特務。
徐哲在前,福間和薑殿遠在後,仨人和特務對射,福間和薑殿遠一邊射擊一邊向徐哲靠攏過來。
徐哲手指街心:班長,福間,你們看。
福間一邊射擊一邊向街中看去。
切換:村中街心上,李大嬸和小各鈴、春哥、順英嫂子和抗聯戰士的屍體。
福間:啊!班長,春哥和李大嬸,還有小各鈴、順英嫂子都死了,那些傷員也都犧牲了。
薑殿遠咬著牙:是啊,我看到了,咱們不能戀戰了,他們人多,咱們得快撤。
徐哲:看,連長!
切換:村中殘牆後。
孫慶生被張學青推了出來。
村邊,徐哲猛地站起來:連長!
福間伸手拉他:趴下!
一聲槍響,子彈打中徐哲的右肩胛,徐哲被福間扯倒。
孫慶生緊靠在殘牆邊上,躲著身子:你是徐哲嗎?
徐哲:連長,我是徐哲!
福間:徐哲,別亂答應啊,我看不對啊,咱們的人都死了,怎麼就連長一個人活著呢?
薑殿遠:還用說嗎,他一定叛變了。
徐哲:啊?!
孫慶生身邊牆後,張學青用望遠鏡看著福間三人。
孫慶生:這是我們連裏的戰士,那個穿棉袍的是一個班長,叫薑殿遠,連毛胡子的是福間一夫,是個日本人,那個受傷的叫徐哲。
小林加賀一把搶過望遠鏡:福間一夫,這個帝國的敗類,在這裏嗎?
張學青:什麼什麼,日本人?
孫慶生:是的,日本人,福間一夫。
張學青:是不是就那個前兩年放著日本監工不當,去做苦力的那個日本人哪?
孫慶生:就是他。
小林加賀:啊!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他,這個大和民族的叛徒,我要親手抓住他。
張學青:哈哈,這個家夥可老有名了,日本大本營讓看到他就地格殺,我操,真是的,日本人還能到抗聯那麵反日本人,不殺還能留著他?你們,從那邊兜上去,圍住他們。
特務從兩側向三人包了過去。
幾串子彈飛過,孫慶生抱著腦袋跑到牆後。
切換:斷牆後。
三個人向敵人射擊。
徐哲:媽的,這個怕死鬼,春哥真是瞎了眼了,孫慶生!你他媽的給我出來!
薑殿遠:快,咱們不能戀戰,得快撤,不然讓他們包了餃子就壞了,快,撤到咱們身後的樹林裏。
徐哲:我肩膀中槍了。
福間:能走嗎?
徐哲:能走。
薑殿遠:那咱們交替著向外跑,快!
三個人交替掩護著,向樹林裏撤去。
特務們從村子裏喊叫著衝出來,在樹林邊被射出的子彈壓住了。
96、森林中,外景,日。
黃昏,落日,昏暗的樹林。
徐哲靠在一棵大樹上,福間從自己的棉襖裏子上撕下一塊布,給徐哲抱紮傷口。
薑殿遠伏在一棵倒木上向敵人射擊。
外麵傳來孫慶生和張學青的喊聲。
切換:林外。
槍聲在孫慶生的喊聲中漸停了。
孫慶生:薑殿遠,福間,徐哲!我知道是你們仨,快出來投降吧,跟著我走吧!過幾天人過的日子多好,別再受這份洋罪了,出來吧!張隊長說了,隻要你們過來,馬上讓你們加入密偵隊,吃香的喝辣的……
一串子彈向孫慶生這邊掃過來。
薑殿遠:孫慶生,你放屁!
切換:森林中。
徐哲:孫慶生!你個王八羔子,你他媽的有種就過來!你敢過來,老子一槍送你上西天!
林外。張學青:喲嗬,還真他媽的不識好歹,不進鹽醬。
小林加賀向林中:福間一夫!
樹林內。倚在樹後向敵人描準的福間一夫愣了一下,和薑殿遠、徐哲對視著。
樹林外。小林加賀:(日語)福間一夫,你能聽出來我是誰嗎?我是你的監工,小林加賀!你這個大日本帝國的罪人,現在,隻要你還回來,我會原諒你,大日本帝國也會原諒你,隻要你棄暗投明,交出那兩個抗聯,你還是可以回到你的家鄉,你聽到了嗎?
張學青:福間一夫!我知道你是個日本人,你說你何苦呢,放著好好的日本人不做,上抗聯裏受這個罪,別犯傻了,福間一夫,這是你立功的好機會,隻要你把那兩個人打死或是活捉過來,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的家人團聚了,我張學青可以保證,隻要你過來,你就可以回你的本土,日本天皇還能封你個日本武士,給你家光宗耀祖!
特務們散開,悄悄地向樹林內摸去。
切換:樹林內。
徐哲瞪視著福間一夫,用力握著手槍,血已經將他的半個身子浸濕了。
福間的槍描著樹林外,薑殿遠沉靜地觀察著敵人的動靜。
福間:班長,他們要摸上來了。
薑殿遠點頭。
福間:徐哲,你能走嗎?
徐哲:你想咋地?
福間貓腰走近徐哲,抓起徐哲的胳膊,徐哲用力推他,卻疼得昏了過去。
福間背起徐哲。
福間向薑殿遠示意,薑殿點頭,福間在前,薑殿遠在後,三人向森林深處跑去。
身後,響起敵人的喊聲和槍聲。
小林加賀:這個冥頑不化的東西,抓住他,一定將他剁成肉泥。
97、山間草棚內,內景,夜。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魏拯民。
魏拯民的麵前站著福間、薑殿遠、徐哲。
徐哲的手臂用一塊布包著,挎在胸前。
魏拯民:楊司令犧牲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叛徒給我們造成的損失是無法估量的。現在,各部隊的糧食藥品等給養都斷絕了,為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也為了保存有生力量,一些部隊分成了若幹小隊。現如今,我手裏也隻剩下三十多人了,不過,我們剛打下一個警察所,弄了一些藥品,徐哲,你可以留下來養傷,薑班長,福間一夫同誌,你們還是回到你們原部隊吧,回去後,讓同誌們提高警惕,一定要注意叛徒和內奸,也告訴同誌們,咱們隊伍雖然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裏,但是,請大家一定要挺住,不要害怕,不要屈服,決不能做國家的罪人。
福間、薑殿遠:是!
魏拯民:你們回去後,要注意和敵人周旋,不到必要時不要和敵人硬拚,現在,每一個抗聯戰士就是一顆火種,我們要靠他們在最後時刻向敵人反擊。
福間、薑殿遠:是,魏司令,我們記下了。
魏拯民和福間握手:福間同誌,我的兄弟,你真是好樣的,你是一名國際戰士,看你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沒有改變你的意誌和理想,我真的為你高興和自豪!你的名字會記在我們國家的史冊上,你也會是日本人中廣大反對戰爭的人的自豪。反對戰爭,爭取和平,這是我們共同的事,困難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來迎接勝利。
福間:是的,副司令,我也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
薑殿遠:魏司令,那我們就走了。
魏拯民:走吧,要注意安全。
薑殿遠、福間:是!
98、深山密林中,外景,日。
一陣陣激烈的槍聲過後。
一個特務跑到張學青麵前報告:隊長,我們上去了一個小隊,可都被打散了,他們都跑了。
孫慶生:張隊長,這是魏拯民的部隊,咱們這些人打不了他們,根本是白給,我看咱們還是向日本警署報告,請日本討伐隊過來,咱們這邊還是跟著這兩個人,讓他們領著咱們找到他們的大部隊,到那時,咱們不說立了大功了嗎?
張學青:行,就這麼定了。
99、另一座深山中,外景,日。
福間、薑殿遠和萬順、王傳安、樸老八等戰士抱在一起。
萬順:福間,我還以為你們回不來了呢。
郭風歧:你怎麼瞎尋思呢,我就覺得福間大叔一準能回來。
王傳安:為啥?
郭風歧:他還欠我一媳婦呢!他要死了,誰來當我老丈人啊。
萬順:喲喲喲,沒等咋地呢,老丈人先叫上了,你是真不知道砢磣倆字咋寫吧。
郭風歧:我是不知道朝鮮那倆字咋寫,可也比你強,你是朝鮮字中國字都不知道咋寫。
薑殿遠和沈福山握手。
沈福山麵色沉重:班長,你知道嗎?徐指導員犧牲了。現在方玉林是咱們的代連長。
薑殿遠點頭。
方玉林走過來。
薑殿遠:報告,方連長,我和福間回來了,徐哲負傷了,留在魏司令那兒養傷。
方玉林:辛苦了,薑班長,你們找到上級和物資給養了嗎?
薑殿遠:沒有。在路上,我們聽到了楊司令在蒙江犧牲的消息,我們就去了高麗營子,可我們去晚了,敵人已經先到了那兒,物資讓敵人給燒了,孫慶生叛變了,春哥和李大嬸,還有小各鈴、順英嫂子和咱們那些傷員都死了。我們找到了魏司令,是他讓我們回來的,他指示我們要嚴防叛徒和內奸。另外,為了衝破敵人的包圍,他讓我們有必要把隊伍分成小隊,以分散敵人的注意力,保住實力,和敵人周旋。
樸老八呆呆地站在他們身後,然後轉身走向一邊。
方玉林:好,我們現在就分。
遠處,樸老八坐在一塊石頭上,將頭埋在兩腿間。
100、山坡上,外景,日。
教導團機槍連二排二班戰士站在林中。
薑殿遠、福間站在隊前。
薑殿遠:同誌們,現在,史吉青、麻學仁、趙林、許照新四位同誌和我們共同編成一個小隊,連裏決定,我們編製單位為排,我和福間同誌是正副排長,我和福間同誌將咱們小隊的每個人都編上了號,以後大家不要叫名字,就喊號。我是一號,沈福山是二號,樸老八是三號,萬順是四號,郭風歧是五號,王傳安是六號,史吉青七號,福間八號……
被叫到名字的戰士一一回答:是!
福間:同誌們,我,是個日本人,這是與生俱來的,我不能改變的。但是,我現在站在這塊土地上,和你們一起反對侵略,反對一切破壞和平的人,雖然咱們現在進入了一個最困難時期,但是我希望大家不要改變我們的信仰,我們決不能讓這個世界接受一群魔鬼的統治,我和你們一起祈求、一起爭取和平,千萬不要悲觀,勝利,一定會是我們的。
眾戰士:是!
101、一座密營前,外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郭鳳歧,薑殿遠,眾戰士,孫慶生,阪原,張學青,小林加賀。
空蕩蕩的地窨式密營,一片狼藉,地窨內空空如也。
福間小隊的戰士站在密營前。
萬順:一號,這是咱們找到的第十四個密營了,都是這個樣子,程斌,這個王八犢子,瘋狗,咬自家人是真狠哪,真要把咱們往死裏趕哪。
郭風歧:可不是咋地,一號,咱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摸到糧食粒了,再吃不到糧食,就都得躺下了。
福間蹲下身子,扒開地上的雪,新雪層下麵,現出幾粒稻子。
福間:一號,你看。
萬順:哎,稻子!你們看,稻子,福間,你怎麼知道雪下麵有稻子的。
福間:上次我就發現了,大概是怕燒不透,敵人隻是把稻子揚了,隻不過上次下雨,稻子撿不起來了。
薑殿遠:哈哈哈,太好了!快,大家一起,把稻子摟起來。
戰士們紛紛拿出自己的飯盒,連雪帶稻子一起摟著。
切換:山坡上。
許照新和小趙在山坡兩側站崗。
用雪堆成的三麵雪牆內,一堆摻雜著稻子的雪堆,雪堆旁燒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掛著一個小耳鍋,鍋裏麵是沾著雪水的稻子,薑殿遠用一個小棍不停地攪著鍋裏的稻子,鍋裏發出滋滋的聲音。
樸老八和沈福山用手搓著焙幹的稻子。
餘下的戰士圍坐在雪堆周圍,從雪裏挑出稻子扔進鍋裏。
切換:山口處。
阪原指揮著山林隊搜索著腳印前進。
小林加賀、孫慶生和張學青站在阪原身後督促著密偵隊尾隨著山林隊將山包圍。
孫慶生:阪原先生,前麵那些人就是我原來帶的連隊,我們原想讓他們領著我們找到大部隊,可是現在看來,他們化整為零了,連魏拯民都成光杆司令了,我看,咱們現在就把他們收拾了算了。
阪原:(日語)好,自從你們楊司令死了以後,用你們中國話來說,他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雖然他們改變了戰術,時分時合,但已經是我們砧板上的一塊肉了,是時候了,包圍上去,等我們的人發出信號,如果他們不投降,就消滅這股土匪。
張學青、孫慶生:是
阪原:小林君,你斷定你看到的是那個福間一夫?
小林加賀:當然,阪原君,難道你懷疑我的眼睛?我還沒有老到那個程度,我看得很清楚,我和他是坐同一條船來的,我們還在一起共過事,那時他就是一個異端分子,經常說一些詆毀日本帝國的話,對大日本聖戰持懷疑態度,最終叛逃。
張學青:是的,小林先生說得沒錯,這一點孫慶生可以擔保。
孫慶生:是的,阪原先生,我可以保證。
阪原:這個福間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在滿洲國的第一人了,他是我們的恥辱,我們一定要抓住他,讓他悔罪,讓他後悔他所做的這一切,大日本帝國斷不能讓這樣的現象再次出現。
小林加賀:是的,我真的替他感到羞恥,我們一定要抓住他。
切換:山坡上。
鍋蓋被打開了,鍋中的大米飯熱氣騰騰,黃多白少。
眾人:熟了熟了,快來吃啊,來吃啊!
十幾個飯盒依次伸進鍋裏,舀出飯。
福間和戰友們圍著篝火,狼吞虎咽地吃著大米飯。
薑殿遠用胳膊肘兒捅捅福間:福間,不能吃太多了,稻殼子吃多了掛腸子,肚子疼,吃多就該受罪了。
福間胡亂點頭應著:哦哦。繼續狼吞虎咽。
102、叢林中,外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郭鳳歧,薑殿遠,眾戰士。
小分隊行走在沒膝深的雪裏。
福間、萬順、郭風歧從一側趕上來,一邊走一邊係著褲子。
萬順:(有點瘸)媽的,這頓大米飯吃的,好懸沒把腸子拉出來。
薑殿遠:讓你們少吃少吃,偏不聽,這會知道稻殼子掛腸子的滋味了吧,福間,你怎麼樣?
福間:(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號,我的肚子疼,屁股也痛,好像有什麼東西拉出來了。
薑殿遠歎氣:你是把大腸頭拉出來了,忍著點兒,等休息的時候,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揉上去。
走在隊前的沈福山突然大喊:什麼人?
隊伍前方的側麵出現了幾個人影。
一人回答:我,我是徐哲。
薑殿遠:哦,徐哲啊。
眾人跑過去和徐哲握手。
薑殿遠:徐哲,你的傷怎麼樣了?沒落下什麼毛病吧。
徐哲:早好了,什麼事也沒有,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徐揚,你認識。這是四師的老艾,人家都叫他艾歪脖子,這一個是二師的戰士小李子。都是讓敵人打散了的,他倆找到揚子,揚子帶他倆找魏司令,趕巧魏司令讓我回來找你們,碰上了,我算計著你們差不多是奔這個方向來的,就領他們過來了。
薑殿遠(和另三人握手):好,不錯,福間,你看,咱們的小分隊又擴大了。
福間:是啊,徐哲同誌,你辛苦了。
徐哲看著福間:福間同誌,謝謝你。
福間:謝我什麼?
徐哲:我懷疑過你,可你沒記恨,我這個命還是你背出來的,當然要謝謝你了。
福間:咳,別這麼說,咱們是兄弟,要換我受傷,你會扔下我不管嗎?
徐哲(握住福間的手):對,兄弟,咱們是兄弟。
103、一個山坳裏,外景,夜。
人物:福間,薑殿遠,徐哲,艾歪脖子,沈福山,樸老八,眾戰士。
兩側山崗上,樸老八和沈福山站崗。
一堆篝火,戰士們圍坐在周圍。
薑殿遠脫下腳下的膠鞋,在火上烤著,烤得熱了,用包腳布子包上,拍拍福間的肩膀,福間不解地望著他。
薑殿遠:看我幹什麼,脫褲子啊。
福間越發的不解。
薑殿遠:你不脫褲子,我怎麼把你的大腸頭揉上去呀?
福間忸怩著,窘迫地看著其他戰士。
萬順:沒事呀,福間,你又不是大姑娘,沒人稀看你的屁股。
眾笑。
福間脫下褲子,薑殿遠把膠鞋貼到他的屁股上,慢慢地揉著。
薑殿遠:徐哲,揚子,你們把外麵的情況說說吧。
徐哲:我對外麵的情況不太了解,隻知道敵人已經把各山口堵上了,各討伐隊也聯合起來,哪裏有情況,敵人就會把哪裏圍起來。對了,老艾好像對敵人的情況了解得多一些,老艾,你說說吧。
艾歪脖子:這個、這個、這個情況是這樣的,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咱們的隊伍大部分已經垮了,沒有垮的也跑到老毛子那兒去了,這片地區隻剩下咱們這支隊伍了,你們知道嗎?咱們現在是在黑龍江的地界上,再往前走是穆棱縣,那裏有一個討伐隊正等著咱們呢。咱們的後麵是張學青的密偵隊,這幾個月,他們一直跟著你們,而且已經跟寧安的山林隊彙合了,馬上就要吃掉咱們了。
薑殿遠將鞋穿上,站在地上看著艾歪脖子。
福間提上褲子,係著腰帶。
福間:老艾,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情況的?
薑殿遠:是啊,老艾,你說說,你找到我們要幹什麼?
艾歪脖子:那我就實話說了吧。我看咱們抗聯是不行了,馬上就完了,再這麼下去,就是打不死,也得凍死、餓死、累死。你們就是能挺住,那啥時是個頭啊?你說咱們這麼吃苦受累圖個啥?莫不如趁早投了那邊算了,也能過上幾天舒心日子。
萬順一把抓住艾歪脖子的衣服領子:雜種,你是不是早就投過去了?
艾歪脖子:是,實話告訴你們,是你們孫連長讓我來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打下去,你們就是個死。不如聽我的話,跟著我走,我能保你們活命,還能過上好日子。怎麼樣?有誰願意跟著我?
徐哲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你個雜種,怪不得一路上你總問我大部隊在哪兒呢,原來你做了奸細,我他媽的打死你個狗娘養的。
郭風歧也向上撲去,被薑殿遠攔住。
兩個戰士向後退去。
福間站到了他們麵前: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好日子誰都想過,可是,當狗的日子就算好日子嗎?將來他們敗了,你對你的後代說什麼?說自己曾經是一條狗嗎?
薑殿遠:你看看,叛徒,你好好看看,一個日本人都明白這道理,一個日本人都知道堅持正義,你是個中國人,卻沒一點兒骨氣,把個良心喂了狗。
艾歪脖子在徐哲的手下掙紮著:福間!山林隊隊長阪原說了,隻要你回心轉意,你們天皇會既往不咎,還會封你為大日本武士,你說你放著好好的日本人不當,跑這兒來受的哪份洋罪呢?
福間:我向往真正的和平,我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暴力,沒有征服,日本武士?我不稀罕。
艾歪脖子:福間一夫!你他媽的算哪頭蒜,要不是你們日本人,我還受不了那麼多的罪呢,你他媽的跑這來裝蛋來了……
徐哲:(掐住他的脖子)你這個叛徒,還敢亂放屁,我掐死你。
薑殿遠攔住他。
艾歪脖子趁機掙開徐哲的手,向黑暗中跑去:他們在這兒,他們在這裏,快來人啊!
徐哲舉槍射擊,艾歪脖子倒地。
山坡上,槍聲大作。
切換:山坡上。
沈福山、樸老八一邊射擊一邊大喊:敵人!敵人!
一陣激烈的槍聲掃過,樸老八身中數彈倒地。
切換:山坡下。
薑殿遠:快撤!順溝趟子向林子裏撤!
戰士們一邊還擊,一邊向後撤去。
切換:深山中,天已微亮。
薑殿遠在前,福間和萬順斷後,小部隊仍在邊打邊撤。
山中另一側也響起了槍聲。
方玉林領著另一個小隊從槍聲中跑來。
薑殿遠:代指導員,咋回事?
方玉林:敵人把各個出山的路口都堵住了,我們出不去。
薑殿遠:向北!同誌們,咱們向北!
兩股戰士合在一起,向北撤去。
104、小石河山中,外景,日。
雪花飄飄,太陽在雪幕後麵散出灰蒙蒙的光。
幾棵倒木橫在山坡上,遠處傳來陣陣伐木的聲音以及“順山倒嘍”的喊聲。
戰士們筋疲力盡地坐在了倒木上。
薑殿遠在前,福間和萬順互相攙扶著跑上來,見此情景,急忙叫著:“不能歇啊,同誌們,後麵的敵人還不知道甩沒甩掉呢,再堅持一下。”
方玉林:還是歇會兒吧,我們好幾天水米沒打牙了,實在是跑不動了。
徐哲等人隨後趕了上來。
兩個戰士拖著一個死麅子跑來。
一戰士:方指導員,你看,麅子!
方玉林:哪來的?
一戰士:剛才跑過那片山坡的時候,把它驚起來了,在雪地裏亂跑,讓我們給掃倒了。
方玉林:太好了,正好都餓壞了,快,燒把火,烤熟了,給大家填填肚子,你說呢,薑班長?
薑殿遠:好吧,就歇一會兒,大家快點兒弄。
福間跑向坡下的樹棵裏。
切換:坡下的樹棵子裏。
福間提著褲子站起來,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但仍堅持著,用刺刀砍著樹枝,將砍下的樹枝抱在懷裏。
切換:山腳下。
樹叢裏,阪原滕一、張學青、孫慶生指揮著山林隊和密偵隊向山坡上包抄過來。
張學青:阪原隊長,這回看他們往哪兒跑?
阪原:(日語)喲西,這隊土匪現在已經是我們嘴裏的肉了。
孫慶生:那是,咱們跟了這麼長時間,不能白跟了。
張學青:快,弟兄們,該著咱們弟兄露臉了,把這夥紅匪滅了,咱們回牡丹江,我給兄弟們好好補補,啊,衝上去,別他媽的給我現眼。
敵人向山上衝去。
切換:樹棵裏。
福間抱著一抱幹樹枝正欲走上山坡。
山坡上傳來薑殿遠的喊聲:後麵放崗了沒有。
小趙:報告,沒有!
薑殿遠:為什麼不放崗?快派崗!
福間急忙轉頭向山下看去。
山下有幾個人影在樹叢中晃動著。
福間急忙扔了手裏的樹枝,一邊舉槍射擊一邊大喊:敵人!敵人!
槍聲大作。
山坡上,抗聯戰士急忙以倒木為掩護向敵人射擊。
方玉林:快,交替掩護,向老林子裏撤!
戰士們交替掩護著,向密林深處撤去。
萬順剛爬起來就摔倒了。
福間踉蹌著跑來,攙扶起萬順,倆人剛跑出兩步就一起摔倒了,倆人對看了一眼,一齊爬回到倒木旁,向敵人射擊。
切換:密林中。
薑殿遠、徐哲、郭風歧跑進密林。薑殿遠四下看看。
薑殿遠:福間和萬順呢,他們倆好像沒跟上來。
徐哲:是啊,我也沒看見他們。
郭風歧:他們肯定在後麵呢,你們聽,槍聲響得很厲害,他們一定是退不下來了。
薑殿遠:回去,不能把他們扔下。
三人往回衝去。
105、倒木旁,外景,日。
人物:福間、萬順、薑殿遠、徐哲、郭鳳歧、抗聯戰士。
福間和萬順和幾個受傷的戰士在向敵人射擊。幾個上山的路口,都有抗聯戰士阻擊。
他們身後,響起了槍聲。
福間和萬順回頭。
薑殿遠、徐哲、郭風歧三人衝了過來。
薑殿遠邊射擊:福間、萬順,沒聽代指導員喊嗎?讓咱們交替掩護,你們怎麼不跑,待在這等著挨打嗎?
福間:一號,我的大腸頭又下來了,萬順的腿傷也犯了,我們都跑不動了。你們快跑吧,我倆掩護。
徐哲:福間,不行,我們不能扔下你們,來,我背你,咱們一起往外衝。
福間;徐哲,別傻了,那樣咱們誰也別想跑出去。
受傷戰士甲:是啊,你們快走吧,我們掩護你們。
戰士乙:你們快走吧,別管我們了。
薑殿遠:不行,咱們還是一起走,我們背你們。
萬順;你們省點兒力氣吧,省下力氣多打鬼子,別讓我們拖累了你們,你們快走吧。
徐哲:不,福間,我有力氣,咱們是兄弟,我們不能扔下你們。
福間:不,徐哲、一號、小郭,快走吧你們,是兄弟你們就好好地活著,替我看看和平的樣子,替我多享受和平的日子。
薑殿遠:福間!
福間:別說了,一號,給我們留下幾個手雷吧,徐哲,把你的機槍也留下來吧。
徐哲含淚看看薑殿遠,薑殿遠看著擁上來的敵人,點點頭。
徐哲將機槍遞給福間。
三個人又摸了一下身上,摸出三顆手雷,放在福間的身邊。
福間用機槍射擊;快走吧你們,再不走來不及了。
郭風歧:福間大叔!
福間:郭,對不起,我不能把姑娘嫁給你了,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我給他們寫過信,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我想我加入了抗聯,可能已經連累他們了,你不怪我吧?
郭風歧哭著:福間大叔,我不怪你,不怪你。
薑殿遠流著淚一揮手:撤!
切換:密林中。
薑殿遠三人在林中奔跑著,身後,熟悉的機槍聲在持續地響著。
三人邊跑邊回頭看著。
切換:倒木旁。
福間用機槍向敵人射擊。
萬順和戰士用三八大蓋點射著。
擁上來的敵人成片地倒下。
密林中。
薑殿遠三人攆上了小分隊,王傳安等在路邊接應著他們,回頭看看,後麵已經沒有了敵人的蹤跡,隻有漫天飄舞的雪花。
身後的槍聲漸漸地稀疏下來,最後,聽不到機槍的聲音了。
片刻,傳來幾聲手雷的爆炸聲。
徐哲:班長,我,我回去看看,接一下他們。
薑殿遠拽住他:徐哲,別這樣,他們就是為了讓我們能衝出去。
徐哲擦了一把淚,隨著薑殿遠和郭風歧向密林深處跑去。
106、倒木旁,外景,日。
萬順左肩上中了一槍,他咬著牙,挺身向敵人扔出一枚手雷,與此同時,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胸膛,他嘴中噴出血來,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顫抖著想拿起另一枚手雷,卻無力地放下了。
萬順:(笑著對福間)福間,我先走一步了,我在那邊給你開個道兒。
福間:好,小萬順,你等著我,咱們到那邊也打他們。
萬順笑了一下,趴在倒木上犧牲了。
福間咬著牙用輕機槍向敵人掃射著,幾個敵人慘叫著倒在他的麵前。
一串子彈掃來,兩顆子彈打進他的肩頭。
福間的肩膀上流著血,他掙紮著欲站起來,卻終無力地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切換:山坡上一片寂靜。
阪原、小林加賀和張學青、孫慶生在雪中站了起來。
張學青:我真他媽的不明白,就這幾個人兒,也能折騰這麼長時間。
孫慶生:就是他媽的不開眼的強種。
阪原向日本兵一揮手:上去!
切換:倒木旁。
幾個受傷的戰士被拖著,戰士大罵,日本兵用刺刀一一捅向戰士。
幾隻手架起了福間。
阪原、張學青、孫慶生走了過來。
小林加賀低下頭,仔細看著福間一夫。
孫慶生:阪原先生,這個人就是我說過的福間一夫,你們日本人。
小林加賀:是的,就是這個敗類。
阪原:(日語)混蛋,這真是帝國的恥辱,日本帝國裏怎麼可以有這樣的人。
阪原抓起福間的頭發用力搖著,福間慢慢地睜開眼睛。
阪原:你,日本人?
福間的眼睛直視著阪原,又看看孫慶生,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福間:不是,我是中國人。
孫慶生:你得了吧你,別跟我在這打馬虎眼了,你聽聽你的口音,還帶著日本味兒呢。
小林加賀:福間,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福間漠然看著他。
福間:不,我是中國人,你們,狗的一樣。
阪原揮手打了福間一個嘴巴:我一會兒讓你知道做一個中國人會得到什麼,帶走!
日本兵拖著福間和萬順的屍體向山下走去。
山下。
日本兵將福間扔到地上。
小林加賀抓起福間的頭。
小林加賀:怎麼樣?福間,我早就告訴你,帝國的力量是不能懷疑的,我也料到,你早晚是這樣的下場。
福間艱難而又痛苦地抬著頭,強忍住疼痛笑著。
福間:小林君,你還能料到什麼?你能料到你的下場嗎?中國人講善惡有報,這個世界,不會有人做下惡事而不被上天懲罰的,中國人還講人不報天報,這個報應不會遠了。
小林不屑地扔下福間的頭:福間君,你還在妄想呢,告訴你,大日本帝國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的命和大日本帝國是連在一起的,你倒是看看你,你的報應就在眼前了,這就是背叛大日本帝國的下場。
阪原又抓起福間的頭發搖晃著: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告訴我,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福間:(漢語)我,是中國人,你們這些喜歡殺人的日本人,狗的一樣!
阪原:混蛋!
阪原將福間的頭摜進雪中,用腳踩住,抽出軍刀,對準福間的咽喉。
阪原:你告訴我,你是日本人,你做錯了,對大日本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你為你所作所為做懺悔,我就把你遣送回本土,這樣,至少在你死前,你還可以見到你的家人。還可以再看一眼你的故鄉,不然,我馬上就將你處死,怎麼樣?
福間的臉貼在雪地上,他閉上眼睛……
(幻覺)他的妻子在向他招手:夫君,早點兒回來,我等著你!
他的孩子在向他招手,爸爸,早點兒回來!
女孩子的臉在向他靠近,大眼睛帶著渴望看著他,漸漸地,女孩子的臉變成了小各鈴稚嫩的笑臉:福間大爺,這個糖真甜。
小各鈴的笑臉又慢慢地變成睜著大眼睛躺在高麗營子村街上,周圍是抗聯戰士和春哥以及李大嬸的屍體,鮮血在地上橫流。
幻覺消失了。福間睜開眼睛,看著橫在眼前的軍刀,舔了舔流在嘴角的血。
福間:我會回去的,我幹淨的靈魂會回去,我會告訴他們,我愛他們,更愛和平。
阪原:混蛋!你這個日本的敗類!
阪原舉起手裏的軍刀,砍了下去。
鮮血,在雪地上漫延,如一朵巨大的、正在盛開的紅花兒。
阪原歇斯底裏地叫著;把他分屍!切碎他,我看以後哪個日本人還敢像他這樣。
小林加賀:對,對,把他剁成肉泥。
小林加賀瘋狂地揮著軍刀砍向福間的屍體。
幾把軍刀在狂舞著。
雪地上,福間和萬順的頭顱躺在雪地上,兩雙未閉的眼睛沉靜地望著天空。
107、石河子木營,外景,日。
字幕:四個月後。
槍聲,爆炸聲,山林隊倉皇地從硝煙中敗退,阪原在一聲爆炸中血肉橫飛。
魏拯民指揮著抗聯戰士呐喊著衝殺過來。
薑殿遠和徐哲、郭風歧衝在最前麵。
108、福間和萬順犧牲的山坡上,外景,日。
孫慶生跪在山坡上。幾個戰士將小林加賀拖上山坡。
徐哲上去踢他:跪下,跪下!你這個法西斯。
小林加賀在幾個戰士手中掙紮著:你們這些支那豬,大日本帝國遲早會征服你們,征服世界,大日本帝國萬歲,天皇萬歲!
魏拯民:這隻能是你們的夢想了,中國人是不會屈服的,有堅強的中國人在,有像福間這樣正義的日本人在,你們的結局就是失敗。
孫慶生哆嗦著癱在地上。
小林加賀:不,大日本帝國不會失敗,大日本的軍旗會永遠飄揚在這個國家的上空,我堅信!
魏拯民:好,那麼,我們就留你一條命,讓你活著,讓你看著日本人是怎麼從中國的土地上滾出去的,讓你看看,我們是怎麼贏得和平的。
小林加賀:不,殺了我,我要為帝國盡忠,不要放我,我不可以活著從你們手裏走出去,我死在你們手裏,就是帝國的英雄,殺了我,殺了我!
魏拯民:放了他。
薑殿遠:司令……
魏拯民:放了他,讓他活著,看著和平的到來,讓他看著最終是誰贏得勝利。
薑殿遠:是!
小林加賀:請你們殺了我,不要放我,我會無顏回家鄉,無顏見我的家人。
魏拯民:小林加賀,福間為了大家都能過上和平的日子而死,其實他那麼想活下去,活著看到和平的到來,我想這個想法是每個普通人都有的。我不知道你和你的軍國主義者們是怎麼想的,你們為什麼這麼仇視和平,為什麼一定要發動戰爭,但是有一點,不管你們多麼凶狠,多麼強大,中國人是不會給你們當順民的。這一點,隻要你活著,就會看到。
小林加賀低頭離去,在阪原屍體旁撿起軍刀。
徐哲欲攆上去,魏拯民攔住他。
109、山坡上,外景,日。
初春的山坡,荒草下,露出一點微綠。
小林加賀茫然地走在山坡上。
小林加賀對著天空長歎:帝國,小林加賀為你盡忠了。
小林加賀跪在山坡上,將軍刀插進腹中。
110、福間犧牲的山坡上,外景,日。
徐哲:都不知道他們的屍骨在哪裏,也好給他們立個碑。
魏拯民:他們的碑在我們的心裏,中國人不會忘了他們的。
眾戰士向山坡敬禮。
山坡上疊印出福間一夫挑著沙石用沉默對著小林加賀的辱罵;福間一夫向徐真請求參軍;福間一夫穿著不倫不類的服裝;他在行軍的隊列裏;他在抬木頭;他在站崗;他在和萬順搶狗肉吃;他在向敵人射擊;他在向人們敬禮;他的笑臉……
主題歌響起
你可感覺我在你生命裏的歌唱
啊……
我的家鄉還是那個美麗的小山村嗎
我的家人可還在那個山村中等我
我對你們的思念從來沒有改變
可我卻不能再回到你們身邊
是什麼讓我們天各一方
是什麼讓我們痛斷肝腸
我離開了家鄉
我離開了親人
卻從未離開我的善良
從未離開我守衛的真理
為了正義,
我願意用鮮血換取和平的來臨
這片土地和生養我的那片土地一樣
所有的生命同是上天的封賞
生命之間的相扶相幫
那是我一生的盼望
你的生命裏有我
我的生命裏有你
現在,我的親人們
你可感覺到我在你們生命裏的歌唱
你的生命裏有我
我的生命裏有你
現在,我的親人們
你可感覺到我在你們生命裏的歌唱。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