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翼:遼闊之外,仍是遼闊——讀賈文華詩歌散文集《遼闊之外》
——讀賈文華詩歌散文集《遼闊之外》
遼闊有多闊?也許隻有賈文華能回答這個問題了。他答:遼闊之外,仍是遼闊!
賈文華不久前出版的新書叫《遼闊之外》。這是一本詩歌散文集。書厚厚墩墩,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這不能不激起我們翻閱的欲望。
大地是遼闊的,大海又何嚐不是!目力所及,無邊無垠,當屬遼闊。
賈文華所處的位置是我國東北的黑龍江,那裏有綿長的國境線。作為個體的人,猶如那隻足球,在場內任憑縱橫馳騁都無所謂,但一旦被踢出場線外,就是犯規,得重新開始發球。國境線就是給我們框定的一條線,一國的公民隻能在自己國家的國境線內活動,若要跨越國界那是需要辦理諸多繁瑣手續的。賈文華生活的地域離國境線不遠,書名叫“遼闊之外”是有深意的。腳下的土地再遼闊也是有度的,而心靈的疆界卻是無垠的。
低吼的雷聲從天空傳來,這也許是最遼闊的聲音。“雷霆之上,方言散開”(《雷霆之上》)雷聲是悲壯的,悲壯莫過於親人的離世,賈文華在《媽媽在地下過節》中寫道:
冥冥之中,遠方
驀地響起一陣列車的嗚咽
那是一列開往春天的地鐵
聲聲輾我悲愴的心弦
作者無比思念陰陽相隔的母親,關於母親的一些篇章讓我們讀到懷念的遼闊。母親離世了,但留給兒子的卻是永遠的痛。陰與陽是遼闊的,沒有疆界,與陰陽相聯係的唯有緬懷。
遼闊是相對的,有時候它是大漠、草原;而有時候,它也是一片綠葉、一隻笛孔。綠葉雖渺小,但它的色彩與整個春天相一致,能不遼闊嗎?笛孔雖微小,但它卻能演奏出美妙的旋律,這旋律就是遼闊。
在北方,最壯觀的也許就是雪了。整個冬天,雪覆蓋了大地,雪就是遼闊。在賈文華眼中,雪是最基本的創作元素——
走向雪原頭枕雪崩和風暴睡成一團
鼾聲融化了一片片結在樹枝上的冬天
——《讚美雪原》
賈文華是新時代的煤礦人,他的詩歌裏無疑飽含著煤炭火熱的情感。煤炭深埋在地下,漆黑無邊,但礦工的胸懷和挖掘黑夜的氣度是遼闊的。“這座寶箱/禁錮了千年,萬年/終於,被風鎬的金鑰匙打開了!”(《礦井》)
對於事物來說,沒有什麼不是遼闊的,比如《塵埃》,單個意義上,塵埃差不多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單位。塵埃雖小,但我們卻無法抗拒它與日常生活的牽絆。我們盡管是那麼不願與這微小的東西打交道,但在我們人類的強大麵前,幾千年,甚至幾萬年,人類也別想徹底戰勝它。作為一個整體,塵埃無比巨大,挾沙遠行的風暴叫“沙塵暴”,我們的世界被稱為“塵世”,我們人類所處的這個世界徹底被塵埃占據著,這還不算遼闊嗎?
一滴水很普通,也很微觀,但“一滴水蘊含一顆太陽”(《從一滴水中認識事物》),這滴水就非同一般了,給它往遼闊上推論也不算勉強。再推而論之,一滴水與無數的一滴水融合,最後是什麼結局——湖泊、江河、大海!從湖泊、江河、大海的遼闊,我們也能感知一滴水的氣度不凡。
沒有邊界的不是國土,不是大陸,也不是海洋。是時間!時間是無垠的!時間是生命的鑰匙。時間是一切事物的咽喉。抓住了時間,一切生命都能化無形為有形。《奔向時間深處》雲:“時間,一隻永恒的孤獸/時間,一座無垠的迷宮。”在賈文華的天平上,他稱出了時間的重量:“多少年隻是一瞬,再風光隻是一粒塵土”,時間有著憂傷與疼痛,那才真正是無比遼闊的疆域。
還有什麼是遼闊的?“亮了一輩子”的是什麼,惟有《月光》了。我們腳踩泥土,每天注視月光,也被月光注視。從月球到地球的遼遠路程,中間鋪著月光,掩蓋了無邊的黑夜,這種遼闊誰能比擬呢?
賈文華出生在內蒙古草原,草原的遼闊似乎成就了他的這部著作。一個遠離故土的人,常常把草原、把故鄉掛在嘴上,並注入自己的文字,內心當然是遼闊無比的。“我的草原,你用博大的胸襟編織了我的搖籃”(《我的草原》)隻有運筆到草原時,賈文華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顯得無比輕鬆、無比自信、無比詼諧。在草原之上,野花是美的、羊群是美的、天空是美的、星月也是美的,美得神奇,美得遼闊,美得無垠。作為一個草原的思索者、一個草原的歌者,賈文華體悟到了詩歌的《亙古》:
夜愈黑,村莊之上的星花,愈美。
一朵謝了,另一朵就開了;一朵開了,另一朵又謝了……
時間,無聲地繁衍著原始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