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池:詩歌閱讀筆記
有人說,詩人是詞語的夢想者與歌者。詩歌折射詩人對自我、世界以及兩者關係的理解。
還有人說,詩人是哲人與歌者的合一。
但我認為,一些詩人留下的隻是幾篇佳作,真正的詩人則將通過其全部的寫作,構造出一個完整的詞語世界,其中,有人性的光,有靈魂的熱,有智慧的風和生命的活力。
其實,對於一個本質的詩人來說,他所經曆的一切都是詩,他就是為詩而存在的。實踐驗證,詩歌應該是原創的,而不是複製的。寫小說寫散文也是如此,不要關心結果,隻要追求過程就足矣。
給羅丹當過秘書的裏爾克說:因為生活和偉大作品之間總存在著某種古老的敵意,因為選擇和神聖夢之間總存在著某種新鮮的敵意。
詩人的作品與詩人的品質有著密切的關係,詩人的品質在詩人的作品中可以充分展示出來,而詩人的作品又是其品質的外露和延伸。
詩的個性和靈性,從來不隻是一個品質的概念,也不隻是品質優劣的標準或轉換,在詩人身上,是體現價值和創造的統一體,並且是不可分的。
有很多詩人強調詩歌的靈感很重要,我不懷疑靈感在詩歌創作中的推動作用,但我有理由說,瞬間的思維律動,有迅速點燃詩歌火花的可能性。但光靠靈感寫詩,靈感枯竭了怎麼辦?所以說,靠靈感寫詩,不是大詩人。
一首詩歌之所以能有普遍的感染力,一方麵是因為它結合一定的空間和特殊的民族文化對人類的普遍狀況進行了探索,另一方麵則在於它表現情感意境的獨創的和特殊的方式。
詩,是心靈自然噴湧出來的情感。詩坦露出詩人對世界複雜的感知和體驗。
詩人在集體無意識中喪失獨立的人格和寫作的基本操守,個體生命意識的匱乏使得詩歌隻剩下形式的軀殼。
公正的批評和敏感的評價,不是針對詩人的,而是針對作品本身而發的。批評從懷疑開始,一抬腳卻踩在了肯定和讚美上了。那絕對不是批評家的所為。
懷疑是批評家的首要責任和使命,一個優秀的詩歌批評家,必須不斷地麵對作品發出質問:詩歌是什麼?什麼是詩歌?
我記得新疆葡萄詩人丁燕說過的話,女詩人的詩歌意識裏一直有母親和母語的雙重陰影。詩歌是對世界的重新命名,這種命名隻能是一種極限,一個意向,是象征性的,但卻是拯救語言的唯一方式。詩歌對人類文明確實有重要的促進作用,但這是一種果,不是因。
詩歌首先是生命和自己在說話。
用詩的方式進入詩歌活動,有時個性就是詩歌。
過分強調詩歌的社會功能是危險的。不講詩歌的社會功能也是危險的。詩歌是詩人生命價值的一種證明。保證詩歌質量,是詩人麵臨的一個嚴峻的考驗。詩歌在於發現和呈現,寫詩是生命存在的一種形式。
詩人和語言之間就存在一種宿命關係:即疼和傷口的關係,守夜人和夜的關係。為存在和美作證,被視為現代詩的偉大職責之一。
寫詩就像熬中藥一樣,詩歌就是人熬中藥給自己喝的藥,但不一定包治百病,但對心靈有用。
詩人聲音裏的抒情詩,是對自己的傾吐,或是不對任何人傾吐。那是一種內心的沉思,或者說那是一種天籟,它不顧任何可能存在的言者和聽者。
詩人的孤獨或許是他唯一的自救之道。每個人生就都變成了詩人,而讀者卻消失了。
寫一組抒情詩,真像記一本心靈的日記。隻有散步得來的思想才有價值,每天守在電腦前,在論壇上尋找好詩的藥引子,在雜誌上掠去詩歌的精子,自己受孕,不是真正地詩人。
詩歌在生活裏就像火在木頭裏。
詩歌是人類最深沉的想像力。
詩寫出來叫人一點點去猜想,這就是暗示,一點點把對象暗示出來,用於表現一種心靈狀態,詩應當永遠是個謎。
一個人寫了一輩子詩,沒有一句被人記住,這是很可悲的,對詩語言的追求是每一個詩人的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艾略特說:一個詩人,如果他不是現實主義者就會毀滅。可是,如果一個詩人僅僅是個現實主義者也會毀滅。
詩歌無論怎樣說都是文明的產物,這就要求我們的讀者和詩人要有教養。詩歌可以讓我們得意觸摸到不可觸摸的東西,聽到覆蓋著被失眠夷為荒地的一片風景的寂靜之潮。詩歌是詩人靈魂的漫遊與探險。
詩歌寫作不能變成一種知識寫作,應該麵向更多的大眾,關懷不同階層的人甘苦。
詩歌寫作應回到直覺,回到情緒的變化中,回到心靈寫作。詩應該是心靈的複雜狀態的自然流露,不應該是一種技巧上的玩出來的。真正的詩歌永遠是居住在詩人全部的生命之內的。
詩人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靈魂存在的方式。我們不能以詩歌的表麵修辭效果去判斷詩人的創造力的高低,那樣就忽視了詩人的生命狀態,忽略了構成詩歌話語之本的東西。
生命意識在詩中絕不是個時間概念,它是一團痛苦的火球。
語言在詩人手中不是工具,他的語言在展開另一個空間時,完成了互相的選擇和發現。
詩人不能隻同情自己,應該看到更多比崇高更具體的悲哀。
一首詩的完成,應該是人生一個問題的解決。這種說法似乎高了,但詩人必須這樣追求。
詩人是語言的紡織工,知識不是構成詩歌的標準。
詩人不要滿足於技術操作的快感之中,詩歌寫作應該是生命的寫作,而不是知識寫作。
把詩歌視為藝術那是犯罪,詩歌是一切文學稱為文學的理由。
一個詩人已知的範圍越廣,他所麵臨的未知領域就越大。就像中國的農民詩人一樣選擇了詩歌就像選擇了種地一樣,別把詩歌當成糧食。
農民詩人受到上帝的垂青隻是一時的,詩人沒有工人和農民,學生和士兵的桂冠。上帝賜予你筆,不是讓你遠離了鋤頭,把詩歌種植成茂密的青紗帳甘蔗林。
寫詩的過程,就是詩人尋找生命感覺的過程。體驗一種新的生活滋味。
農民詩人必須明白,生活的庸俗知識的平淡,不是詩的過失,過失在於詩人對生活客體缺乏嚴格的要求和認真的態度。
狂熱的詩人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不論在任何時代,與詩人理想發展同步的讀者都是少數的。
對農民詩人來說,好比是將自己的汗水故事,說給莊稼聽,並要求莊稼豐收的人。
農民詩人的天職是還鄉,不是打工。還鄉使故土成為親近本源之處,還鄉就是返回本源親近。
過分在乎身外之物,詩和詩人都會陷入虛妄的病態。
哲學家一生都在練習死亡,詩人醫生又在練習什麼。
不知誰說的,在詩歌的領域,任何地方都被占領了。
拉馬丁占了天空。
雨果占了大地,還不隻於大地。
拉普拉德占了森林。
繆塞占了激情和令人眩暈的狂歡,其他人占了家庭、鄉村、神火等等,剩下的就是波德萊爾所占的。
波德萊爾真是個猶豫之王,地獄旅行家和死神論者的混合體。但是波德萊爾最大的光榮在於孕育了幾位偉大的詩人——魏爾倫,馬拉美,蘭波。
無論是魏爾倫還是馬拉美還是蘭波,假使他們不是在決定性的年齡上讀了《惡之花》的話,他們是不會成為後來那個樣子的。詩是詩人創造的一個自然。詩歌必須是非理性的。
寫詩是為了接近和諧與有序的事物中的善,或者簡單地說,寫詩不過是出於一種對和諧與秩序的欣悅。當詩歌變得不可觸摸的歡樂,它將升向天堂。
在老百姓的手裏,語言同金錢一樣有著簡單的便利的效果。而在詩人手裏,它首先變成了夢和歌。詩歌用它的全部智慧為語言贖了罪,它高尚地幫助了語言。
世界的存在,就是為了成就一本書。空白承受的重要性使人吃驚,詩要求空白同音樂要求寂靜一樣。有了孤獨,才有詩人對外在世界的判斷和對內在世界的整合——才能有詩人的神聖的安寧。
詩歌的本質在於抒情,無數抒情詩人背叛了現實。
一個詩人必須追求風格,隻有風格才能使人之間有所區別。
詩意的湧現是一種最完美的高潮。在寫作中不斷製造障礙消滅障礙,就是一種向死而生的寫作方式。
寫作的目的就在於準確而無限地呈現事物的不同向度。
記憶是一個人的神話,神話是一個民族的記憶,夢的內容在於願望的達成,其動機在於某種願望。夢是一種願望的滿足,是一種清醒狀態下的精神活動的延續。為藝術而藝術派的幼稚的烏托邦拒絕道德,甚至還常常拒絕熱情,現在必須讓它絕育了。激勵詩人的並不是實在的東西,而是想像。
波德萊爾的詩擔負著一個使命,他發現了一個空曠地帶並用自己的詩填補了它。詩人總是飽含著情感和想像,用感性的方式去感悟生命的最高境界,尋找一種獨特語言方式表現生活。一旦我重獲那種偶爾有過的朝氣和力量,我將用駭人的書寫發泄我的憤怒,我要使整個人類起來同我作對,其中的快樂能給我無限的安慰。一個僅限於模仿自然的人,永遠不能創造出任何偉大的事物。因為自然的製造物充滿了不勻稱而缺乏真正典範的美。菲狄亞斯創造宙斯像時,從不仿製任何眼前的客觀對象,而是依據荷馬的描述在他心中所形成的形象。詩歌創作應該出自心靈和詩意,而不應該是複製和加工;機械加工的不如手工製造的原汁原味;詩歌應該是原創的,而不是複製的。用眼睛創作,不如用心靈創作。用眼睛觀察是詩人向世界敞開自己,用心靈體驗是詩人把自己投入到觀察的事物中去。詩歌寫作不關心結果,應追求過程。詩歌對於社會來說不是目的,隻是一種手段。詩人的個性是獨特的,詩歌就是詩人個性的獨白。
詩人的個性,其實是詩人自身修煉的程度和體現。
一個詩人,應該是坦誠的,而不是謙遜的和高傲自大的。在聽取別人的批評時,應該是一個虔誠的教徒,聆聽上帝的教誨。而不應該是法庭上善辯的律師。
詩歌不分長短。詩歌寫作不應該追求篇幅的長短,應該追求內在的本質,追求意境和語境。語境是母語中的黃金,意境是我們看上去很遠的那種近。詩歌講究語言的個性,詩宜樸不宜巧,巧,然大樸之巧。語言的直白,降低了詩歌的分量,同時也降低了詩人的身價。一個優秀的詩人本身就是一個思想家和哲人,但思想家和哲人不是詩人,哲人一生都在反複練習死亡的過程,而詩人一生又在製造憂鬱。即:馬查多說的“詩是憂鬱的載體”。一個優秀的詩人應該是一個出色的讀者,要有耐心讀別人的作品,同時,對作品不斷提出質問,美,是什麼?詩,是什麼?
詩人要有耐心,用耐心去體現對詞語的咀嚼和推敲。最終到無話可說時,仍要對詞語敬畏和感激。即:語不驚人死不休。
詩歌寫作,其實就是詩人不斷給自己設置障礙,然後再消除障礙。這就是海德格爾說的“向死而生,向詩而生”的生存之路。
有的人寫一輩子詩,也沒成為詩人,因為他寫了這麼多詩,也沒有一句被人們記住。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詩人總是在尋找一種獨特的語言方式來表現生活。
短詩歌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和味道。
我記得有首民歌:“高山上蓋廟還嫌低,麵對麵地坐著還想你。”兩句,直白,但很深啊。可見短詩魅力所在。我想詩歌寫作還是應當放鬆隨意,要麼怎麼說詩人放縱不羈呢。我感覺還是把詩歌寫軟點好,語言不要生硬,我討厭類似口號或誓言的詩歌。我想寫詩應當包含情愫寫作,因為一首詩的誕生來源於心靈和血液,而血液就流淌在離傷口最近的地方。詩歌亦如此。
對於清明這個古老而濕潤的話題,我們在寫作時盡量運足情感,盡管這樣我們的濕度還是不夠,達不到杜牧的濕度,可有人用直白的幹枯的語言充當淚水是多麼的皸裂而幹涸啊。
有人把分行排列的文字或者叫做深化了的口號也成為詩歌。
語言的直白,其實就是降低了詩人和詩歌的神聖和標準。
詩歌忌諱熟練。
詩人劉春說過:“當詩人寫到一定程度時候,檢驗詩人水平的是詩歌之外的東西。”我認為這話說的在理。其實,說白了,寫詩就是一種語言的較量,是語言和詩人本身的較量。是一個去偽存真的較量。正如詩人艾略特所說:“越是有創造性的詩人,越是要突破既成的規範,把詩寫的不像詩,可後來,往往被人發現是最好的詩。”詩歌講語境隻有在一定的環境一定的時間之內才會產生這種詩歌的語感和語境。
有位大師說過,沒有一個人做著和別人同樣的夢想,沒有一個人和別人有同樣的愛、痛苦的體驗。
詩歌忌諱裝飾和修飾,形容詞多了更影響詩歌的本來的樸素美。
有人說,用華麗的辭藻建起的大廈遲早會坍塌,用樸素的文字壘砌的詩歌殿堂最堅固。詩歌不是一種形式,我們看的是向大家呈現了什麼。
詩歌不是文字遊戲。其實我一直希望論壇是一塊幹淨的平台,不會寫詩歌就虛心點,別把文字分行當詩歌。數白嘴不是詩歌,詩歌不是什麼人都能寫的,詩人的桂冠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冠戴的。
我最忌諱那些不懂裝懂的馬屁者,和那些喜歡說廉價形容詞的施舍作者。我喜歡直言,直率做人。我敢說,世界任何地方都有陰影,我心裏沒有。
我認為當今的詩歌論壇不是圈子,也不是幫派黨群的集結地,應該是呈現詩人才華和靈魂的平台。在這個舞台上我們都是平等的,不是認人為親,應該認作品說話。
我始終認為文化修養和素質不是一個概念。有的作者就愛聽奉承的話,那樣是進步不了的。
認識別人不易,其實認識自己更不易。這點都不懂,你還寫什麼詩歌。
(作者單位:河北開灤集團荊各莊礦業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