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昌明:再見,螢火蟲
散文:
再見,螢火蟲
蔣昌明
“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夏夜裏,夏夜裏,風輕吹……”耳邊響起伊能靜這首優美的歌曲,勾起了對童年的回憶。我生長在四川東部的華鎣山,生活和工作在山中的天池湖畔,是家鄉美麗富饒的山山水水養育了我。小時候,每逢夏天,經常到湖邊去遊玩,或下湖洗澡,或湖邊漫遊,每當挨近黑魆魆的灌木林時,總不禁東張西望,朝著雜草叢林中打聽什麼……
屈指算來,我至少二十餘年沒有見過螢火蟲了。那一盞盞清涼似輕風的小燈籠,那明明滅滅、影影綽綽的小精靈,在夏夜裏獨自綻放。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流螢,這是我小時候沉迷夏夜的兩大端由。據說,古時候,一位思妻心切的戌邊男子夜途返鄉,替他照明的竟是漫山遍野的流螢,試想,那是多麼美麗的回家之路啊!
據了解,螢雖蟲,但在古時候很少以蟲稱之,其綽號多得數不到頭:夜光、景天、宵燭、丹鳥、耀夜、夜遊女子……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流螢” ,一個“流”字,將隱隱約約、稍縱即逝、亦真亦幻的飄逸感、夢遊感全都勾畫了出來。螢之美,除了流態,更在於光,那光,有說青色,有說黃綠,還有說冰藍。我覺得都像,又都不是。你剛想說它憂鬱,又覺不失燦爛;你剛想說有點冷幽,又覺它頗含激情……總之,有一抹謎語的氣質,一股童話的味道。
農曆七月,流螢最盛。有古文這樣描述:“是月也,金鳳至,白露降,螢火見,寒蟬鳴,棗梨熟,禾盡登場。”很巧的是,俗稱“七月半,鬼亂竄”的中元節(又稱鬼節)正值七月十五,民俗家推測說,鬼節定於此時,大概和田野裏流螢閃爍讓人聯想到鬼魂有關。其實,這聯想真的很美。相傳七月初一,陰曹地府開鬼門關,鬼魂們可到人間散散心,也就是休探親假。而人間七月,瓜果稻粟都收了,酷暑己過,也該置衣了,從物資到節氣,都是孝敬先人的好時候。朵朵流螢,鬼魂返鄉……這讓人多麼的溫馨。
長大後翻閱古書,才知白日聽蟬、黑夜賞螢乃人生最心儀的暑樂,一嘈一靜,一炎一涼,沒有這倆,夏天就丟了魂。古時候,不僅有螢,而且有閑、有心,有情,問問現在的孩子,誰見過流螢?我看到一篇哀悼螢火蟲的文章,說它比老虎等明星動物更重要,因為它在生物界是重要的“指示物種”, 意思是說,它屬廣泛性、基礎性生物,若其瀕危,證明生態環境已極為惡劣。螢火蟲很脆弱,水汙染、光汙染、農藥化肥等是它的致命敵。
夏夜裏,我又情不自禁地來到天池湖邊找尋繭火蟲的蹤影,連續幾個夏天,我一無所獲。我知道,對水源有潔癖的繭火蟲,若不在這兒落腳,城裏也就無處投親了。遠處又傳來《螢火蟲》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每當聽到真實寫照的歌詞,我總是想起童年的螢火蟲,那一刻,我體會到難以名狀的美妤和疼痛,內心深處是多麼地希望能夠再見到螢火蟲!我不禁自問:為什麼美麗的東西都很脆弱?難道留給我的就隻有對著湖麵大聲呼喊:“再見,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