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鷗:淋淋雨，長的高

花園煤礦柏鷗

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說“淋淋雨，長的高”，我不知道我長這麼高到底和淋雨有沒有關係。但是我知道在每個人的成長記憶裏，一定都點綴著一些或大或小的雨，淋著淋著，我們就長大了。

在我的記憶裏，一直藏著一個電影院的後院。爸媽在看電影,我和另一個孩子在那個院子裏淌水。我還記得當時的雨下的不大,涼涼的雨，如絲般飄在我和那個孩子的臉龐上。他，或者是她,從院子的這一邊飛快的跑到那一邊,每一步都濺起很高的水花,一邊跑一邊耍著電視裏學到的各種武俠動作，那孩子告訴我他在練“輕功”。盡管對麵前的“大俠”無限崇拜，我的仰慕還是沒有超過一分鍾，很快我就發現我的“輕功”大概比他還厲害……。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電影很快就散場了，我們兩個行走“江湖”的同道中人，各自隨父母回家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想不起那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小時候有兩個青梅竹馬的夥伴，年齡差不多，又是門挨門的鄰居，終日在一起玩耍。後來我和另一個女孩隨家人搬去別處了，留那男孩還在那個院子裏。雖不能像以前一樣，每天一起嬉戲，卻也少了很多打鬧,於是很快前嫌盡數都遺忘了，反而每日裏想念。好在還在同一個城市裏，每到周末我們依然聚在一起玩。至於玩了什麼,已經都記不得了，隻記得後來男孩練遊泳練出了名堂，要參加一個什麼比賽，他希望我和那女孩看到他遊泳，因為我倆都不會，不會遊泳的我們又常常欺負會遊泳的他。為了讓我倆去捧場，他願意給我們每人一塊巧克力。不去的話，他說，他再也不理我們了。抗不住威逼利誘，我們答應了。不想，那天下了我記憶裏最大的雨。我和女孩出門時還是朗朗晴空，半路上，不知道那裏來的雨就突然潑了下來，很快街道就變成了河流，每到有坡度的地方都很湍急。快到比賽時間了，我和女孩都覺得答應的事情是不能改的。於是，無遮無攔的冒雨前行。我在路邊的湍流中撈了一個大大的袋子，毫無意義的甩甩水，隨手給女孩披在了頭上。作為大幾個月的我一直認為照顧她就是我的本分。其實這麼大的雨披和不披差不多，早濕透了。雨，刺骨的冷，我和我庇護著的女孩在一起發抖。終於到了，至於比賽因下雨取消的事情，我們並不意外。那天最失望的是沒見到那個男孩。回到家，我們都病了整整一個禮拜，持續的高燒一直不退。媽媽說沒見過這麼傻的孩子，連躲雨都不知道。後來，我們三個誰也沒提起過那場雨。再後來，我們都長大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事業，聚在一起的想法都變的奢侈，隻能偶爾通通電話、發發短信。在我心裏，他們依然是“拉鉤鉤，吃豆豆”時的樣子，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上小學時，家和學校離得很遠，父母上班都不順路，每天隻能坐公交車去上學。那時候，我最盼望下雨，因為隻有雨天爸爸才會送我去上學。他總是張開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挾起我，就那麼“一下子”把我塞在他的雨衣下麵。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我也不老實。我喜歡看著雨衣下麵流動的路麵，猜想著我們到哪裏了？我喜歡用小腳丫踢雨衣邊緣卸下的水，我還喜歡趴在爸爸後背上，聽爸爸的呼吸和心跳。天氣冷的時候，爸爸就讓我把一雙小手伸進他的衣服裏，冰冰涼的小手一觸到他熱乎乎的後背，爸爸一定會打個冷戰，而我呢？我隻要回報給他一串笑聲，爸爸也就笑了。

下雨時，我心裏總是很幸福的，身體卻很難受。最近幾年，我一直被風濕病困擾著，每到陰雨天骨節間就開始疼痛。對我來說，雨是意義非凡的。雨滴澆灌出成長，成長卻帶走了單純的快樂、執著和超脫，甚至是表達愛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傷痛。於是，我記得每一場雨。

上次下雨，正好是周末。每周末兒子都要去學英語，雨如注般下了整整一夜，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本來想給孩子請個假，回頭再去補課，但兒子不同意。看孩子喜歡學，我自然是高興。下課後，撐一把紫色的大傘和一把綠色的小傘，母子倆行走在雨中回家的路上，在被雨水洗刷一新的街道上，和兒子一起玩踢水的遊戲，居然讓我暫時忘記了疼痛。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電影院的後院，仿佛我身邊這個“小天使”隻是我兒時的玩伴。那天的雨落在哪裏，哪裏就飛濺著童真。

今天又是一個下雨的日子。下這場雨時，我竟莫名的傷感起來。“淋淋雨，長的高”，淋著淋著，真的長高了，也長大了。長高長大後的我每到下雨時，除了擺脫不掉的疼痛，已經沒有了兒時的快樂。爸爸不在那麼高大了，和他在一起時，我依然喜歡黏黏的挽著他的手。我要讓他知道，我的手不在是那雙冰冰涼的小手，來自我掌心裏的溫度和力量，是爸爸用他的愛手把手教會我的。我想告訴他，我要做他的依靠，就像小時候依靠他。我想抓住爸爸的一切：時間，還有健康……。我的那些小夥伴呢？他們還好嗎？但願他們沒有疼痛，但願我們都還保有天真，信守諾言。我的“小天使”呀！到底該不該盼著他快點長大呢？我用我全部的“愛”滋潤他成長的旅程，能不能讓他一直這麼純美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