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陽:康記家的小肥羊

康記是我兒時的夥伴。那時候，康記的父親在基建公司鐵路處工作，家裏孩子也少，在少吃沒喝的年代，在貧窮落後的農村，這樣的家境算是富裕的。我很羨慕康記，而康記也羨慕我們。我們羨慕康記家流油般的生活，而康記則羨慕我們放羊的悠閑自在。
農村家庭大抵都是這樣，在生產隊裏一年到頭也刨不來幾個工分，指望著養羊、養豬、養雞換幾個錢補貼生活。而我們這些孩子就成了放羊者。一放學，瘋一般地散落在溝溝岔岔。安置好羊後，我們則拚命地割草，不一會就割了大半籠，然後聚在樹林裏，打撲克。而康記家什麼也沒有養，回到家裏隻能是學習，時間長了，他會偷偷地和我們一道去放羊，一道去瘋跑，一道去打撲克，一道去享受陽光。不久，康記便纏著媽媽去買羊，以便名正言順地和我們在一起。
穀雨時分，康記家還真買回了一隻羊。小羊羔一身白毛，個頭瘦小，但卻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康記很高興，用一根紅布條做了一根不長的韁繩，拉著小羊羔和我們一起去放羊。康記家人也很喜歡小羊羔，它是家裏唯一的寵物，每天給小羊梳理，打掃飼舍，喂養，這些成了全家的家庭作業。小羊和人一樣，一日三餐，衣食無慮。慢慢地，康記家的小羊也成了羊群中的貴族。那時，喂養家畜的飼料主要是磨麵的膚子。一般家庭隻用來喂豬。康記家的羊則頓頓能享受。這樣，別的羊成群成群地象雲一般地飄動在青山綠山之時，康記家的羊隻是倒頭便睡，直到夕陽西下。康記完全不顧這些，隻是和我們瘋玩。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康記家的小羊成了小肥羊，雍容華貴，毛發依然光亮，隻是身材變得雍腫，走路步履維艱。樣子是好看了許多，隻是每次放羊牽羊則成了康記的煩惱。羊兒也不喜歡回歸大自然，康記在前麵拉，它往後倒；康記在後麵趕，它迂回跑。每次趕羊，成了康記頭疼的事情。但隻要能和夥伴在一起，康記也不計較這些。
慢慢地到了署假。田裏的草更加綠了。我們成了出籠的螞蚱，自由自在地地在田間地頭蹦。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沒過多久，康記家的小肥羊出事了。一天下午，我們正在廢棄的磚窯裏捉迷藏。磚窯外，不知誰喊了一句“要下大雨了，快都出來！”。一瞬間，我們小鬼樣地從一個個窯門鑽了出來。夏天的雷陣雨說來就來。天空黑雲密布，整個天都要塌下來。我們急著拉著羊往回跑。而康記家的羊，本來就心寬體胖，平時又懶於動身，想跑也跑不動。康記很著急，快要哭了，小夥伴立衛急了，過來牽著羊，康記在後麵用一根樹枝抽打著羊。天空中，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被抽打的羊急了，猛地一跑，立衛滑倒了摔到了山崖下，而小肥羊也被帶入了山崖……
雨過天晴，大人們趕到山崖下，發現小肥羊被摔死了，立衛經過醫院的搶救無效也永遠離開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