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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庭:連心橋上

作者:王秀庭 2014-02-27 09:43 來源:晉煤集團工會

  橋的南邊如果是強筋骨的地方,那麼北麵則是養心脈所在。

  連接溝壑與河流是橋的功能,它們或橫亙或帶著拱形散落在人們需要的地方,方便著出行,拉短了距離。

  連心橋位於工業區與家屬區之間,連心橋是普普通通的鋼架水泥結構,在這個山溝裏默默地聳立了二十多年,來過礦山的人,都知道這座橋。一條黃線清晰地烙印在平展無沿的柏油路中間,來去的方向瞬間定格在腦海內,車輪滾動聯係著家庭、礦井以及外麵的世界。閃亮的不鏽鋼欄杆不失時機地給行人保護,隻留著卡通垃圾箱憨憨地笑。

  二十多年來,礦區周圍變綠了,道路寬敞潔淨了,高樓刷刷長出來了。荒山野嶺消失地無影無蹤,塵土也知趣地隱退了,隻有這座橋雖然應景似地裝修過幾次,卻變化不大,還帶著原始的模樣,印證著往昔的記憶。當然細細想來,這座橋還是有些許變化,突出的是橋頭有了招牌,牌牌上寫著“連心橋”三個大字。

  這個夏天的前晌,風和日麗,昨天一場雨減弱了炎熱喧囂。八九點的太陽從容地落在橋麵,有些晃眼,使站在橋頭的黑蛋揉了好幾下眼。黑蛋魁梧高大的身體輪廓便鍍了一層金邊,黑蛋仰頭望著天,幾朵白雲仿佛害羞似的,很快飄散無影,把蔚藍的天空拉得很近,仿佛伸手可觸。

  黑蛋收回目光,無助的眼神順著寬闊的橋麵向後望去,那成排高樓掩映在桐樹的綠葉內,隱隱閃閃,小鳥的鳴唱不時傳在耳邊。靠近山脊的地方,選煤樓盡顯眼底。一頭伸向井底,一頭連接著外運的火車。井底是他盡情舒展筋骨、練就健壯體魄的地方。那一列列火車讓他倍感光榮與自豪。

  “我離不開這份工作,我要上班。”

  黑蛋在心裏這樣痛苦地對自己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裏充滿憤恨。繼而罵著:“王柏誌小猴鳥,別太囂張,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黑蛋在這裏被稱作“老師傅”,是那種年過不惑的員工。銳氣到了他這個年紀,經過歲月風塵的磨洗,已經變得光禿禿,安於現狀是他唯一的選擇。二十多年地底的拚搏摔打,使他與礦山結下了不解的情緣。如今,一茬茬徒弟接著他手中的接力棒,創造了許多好成績,而他正當壯年,還想好好地,認真地走下去。

  井下的勞作,絕不像地麵的世界花花綠綠,爾虞我詐,投機取巧,那裏要的是齊心協力,坦誠相對,最為關鍵的是人身安全的保證。特殊的職業鑄就一支特別團結的特殊群體,把別人的安全與自己放在同等地位。

  黑蛋走向橋邊,腰部靠著不鏽鋼橋欄倆手反握。寬闊的橋麵,零落的行人,偶爾的車輛,輕柔的風拂過,臉麵頓感清涼。

  一聲親切的調笑打斷他的思緒。“黑蛋師傅,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裏欣賞礦山景色,嫂子在家等著你吃飯呢!”

  “哦,我在等個人。”他打了個掩護,臉上擠出尷尬的苦笑,揮著手招呼。這個工友幾次回頭張望,疑惑滿臉。穿下井工裝應該出現在井下或者是井口與澡堂的路段,臉上沾滿煤屑,像戲劇裏麵的包拯,露著一雙熊貓眼。老遠還能聞著汗腥味。這身打扮,站在“連心橋”上,便有點怪異。黑蛋心兒動了動,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不服氣多年的經驗不抵那些書本知識,雖然沒有工友讓他這樣做,可他就認為井下有些管理者純粹是“紙上談兵,誤國誤民”。

  陽光把他一米八的個頭影子拉的很長很長,與橋邊台階上的路燈高杆影子疊合在一起,延伸到垃圾箱上。垃圾箱張著兩張大嘴,隨時吸納著過往行人的遺棄之物。整潔的外表,卡通的造型,頂部的不鏽鋼煙灰缸反射著耀眼的光芒。黑蛋點燃了香煙,猛猛地吸納,吞入又緩緩吐出來,煙霧繚繞著消失在清新的空氣中。

  幾天前,在地底深處他們強筋骨的地方,發生的那件事情他生氣了,動怒了。那天剛接了班,自己與徒弟受命到巷道正頭打眼,發現上方煤體有裂隙,便扔下工具,退了出來,向跟班管理者王柏誌彙報。王柏誌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後生,觀察後,連瞧都沒瞧自己一眼,徑直跟徒弟說。“沒事,暫時不會塌方,抓緊時間幹活。”

  黑蛋有些生氣,徒弟要上去幹活,便猛喊了一聲:“別去,他以為自己是誰呀?他不是擋風牆,不是攔河壩,說的輕巧,不加處理就幹,咱不做,要幹讓他們去幹。”黑蛋對王柏誌是有看法的,最看不慣那副鼻梁上的眼鏡,兩片小鏡片忽閃忽閃的令人不自在。

  “告訴你們沒事情就是沒事情,那麼小的裂隙根本不會垮落,按照書本上記錄,裂隙小於n毫米、n秒觀察沒動靜,完全可以繼續生產,”王柏誌勢在必得,指手畫腳,耀武揚威。

  黑蛋盯著王柏誌清瘦的麵孔,單薄的身架,就像吃錯了藥,想吐。記得他剛來時就與黑蛋說過,這活兒哪是人幹的,我讀了這麼多年書,簡直是糟蹋人才。

  是呀,幹這活兒的都是人渣,人才不該來這裏。黑蛋想刺激對方,不想對方順驢下坡,接著說,領導說了,我們這些人,就是實習一段時間,很快就安排到領導行列,不再從事體力活兒,反正檔案放在人事上,不在勞資上。

  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如今沒有文憑,不讀書是徹底不行的,咱不論人生發展怎樣,單說身體也需要鍛煉呀。在黑蛋看來,練就一身強健的體魄比什麼都重要,這是資本。他想那句:不下基層,堅決不下基層,死都不下基層。那部分讀書人與自己是兩個戰線上的人。不想身邊竟然出現這麼個“二域貨”。還真就轉眼間淩駕在自己頭頂上,指揮著自己。

  “你猴毛孩子知道什麼叫輕重,看看再說。”黑蛋有些不屑。

  “你怎麼不相信科學,難道我讀了四年大學所積累的知識還不足你?”後生有些不服氣。

  黑蛋瞄了對方一眼,沒有言語。

  “快幹去,我說沒事就沒事,有事情我兜著。”

  “你兜著,你兜得起嗎?你以為你是誰!”黑蛋有些生氣。

  “你以為你是誰?有本事早已不在你這個崗位了,逞什麼能,不想幹活爬上井去,別在這裏耽誤工作。”王柏誌罵完,便招呼別人去幹。自己則走向一旁,問問這個,說說那個,仿佛自己有多麼在行似的。尤其是那兩片鏡片忽閃忽閃的,使黑蛋肚中作嘔。禁不住憋出那句:豬八戒戴眼鏡——假斯文。在他看來,前輩們戴眼鏡多是博學多才,用功讀書令人尊重。而如今戴眼鏡者,則是玩電腦遊戲,看電視所演的情呀愛呀造成的,雖不能一概而論,卻總是如此而想。

  黑蛋眼睜睜地看著煤壁前忙碌的工友。他想退遠點,煤壁出現裂隙,是煤體變化的前兆,萬一煤壁塌方或者是突出煤屑,傷不著埋不著身體,至少能夠保證自己的生命。煤壁上的裂隙說沒事純屬正常,要說擔心,還是有許多意想不到。如果是塌方片幫,受害的一定是在煤壁前幹活的工友,輕者肢體受損,重者……。黑蛋不忍去看,想扭頭退去,頭部卻像僵硬了一般,不能轉動。

  煤鑽杆“突突”地響著,煤壁上不住地落著煤屑,憑借眼力根本不能判斷出預兆,他想吼“停”,眼前忽閃著的鏡片使他生生地壓了回去。他非常明白,自己一旦吼出,馬上會迎來“膽小鬼”的綽號,這不是他的秉性,更不是他的作風,那樣有辱他幾十年地底作業的堅持。豁出去了,反正受害的不是自己,管那麼多幹啥!他這樣安慰自己。這個念頭也就隻是一閃,隨即換來的是堅決的反對之聲,不行,絕對不能在自己眼底下葬送一位工友的生命,那是犯罪,徒弟在一旁躍躍欲試,他點了一下頭,徒弟立馬衝上去幫忙。

  他的心似乎有些坦然,更加用心觀察著煤壁。此刻,自己能做的就是細心觀察,發現異常,及時提醒。

  王柏誌似乎對自己儼然不動的姿態有所覺悟,隨即站在了忙碌的工友身後。

  用力,都使勁推。前方傳來了工友的吆喝聲,隨即便是“嗨嗨”的助力陣勢。黑蛋的心一緊,兩腿一繃,下半身失去了知覺。鑽杆不自然的挺進意味著煤層內有變化,他馬上聯想到煤體突出,仿佛瞬間迸發出百噸煤屑,連同自己埋了進去。不,捎帶著有毒氣體大量湧出,呼吸急促起來。他怔怔地站著,比泥石流更加可怕的煤體突出使他全身失去知覺,連骨頭都在發抖。狹窄的熟悉的巷道似乎成了恐怖所在地,他驚惶不定地往後退了一步,馬上站穩。不能,絕對不能臨陣逃脫,這是自己要幹的活兒,別人不能做自己的替身,是好是壞都應該有難同當。他定了定神,一副凜然之勢,他不能苟且偷生,一輩子背著包袱生活,與其那樣還不如與工友同生死共患難。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禱告,禱告上蒼讓他們平安度過這一時。

  禱告,禱告,還是禱告。或許是他的禱告真的應驗了,總算是鑽眼完成,平安大吉。這時他才感覺渾身早已濕透,雙腿無力,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王柏誌走到他身邊,挑釁般地炫耀著:看看,有事情嗎?我們礦山弟兄不是縮頭縮腦的烏龜,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鬥士。別在這裏擺什麼老資格,純粹“大老粗”一個,膽小鬼一個,拖後腿一個。

  “你……”黑蛋無語。

  “我怎麼了?”對方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黑蛋感覺到不遠處弟兄們盯著自己,如芒刺在背,臉部抽搐了幾下,無名火頓起,轉身指著王柏誌嚷道:“你不配做這裏的領導,你帶領著數十名弟兄,要為他們的安全負責,你的行為……”

  黑蛋望了望橋的另一頭,工作的幸福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向人傾訴,假如有可能他會召集全天下的人,來聽一聽、評一評孰是孰非,總之就是讓大眾的力量來支持自己,讓自己走入往常的平凡生活。他明白自己現在帶著情緒,怒火攻心。他穿著下井工裝,腳蹬膠鞋,把亮著的礦燈架在頭頂的安全帽上。他早已打聽清了,今天礦山工會主席帶著家屬要經過這裏。

  是的,自己與他吵架了,鬥嘴了,沒有聽從安排,有過錯不假,可他就沒有一絲錯誤嗎?單位不分青紅皂白,要自己寫出檢查,麵向全體工友做檢討,並向王柏誌道歉,這不是欺負人嗎?誰能咽下這口氣。於是一級一級找領導,給的答複幾乎是異口同聲,讓自己道歉,幾番下來,自己被停工了,這下可觸動了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經。

  不可接受。作為一個礦山員工,沒有什麼過高的想法,不求升官發財,大紅大紫,隻求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中,靠著企業這棵大樹,與身邊的工友享受著企業帶給他們的福利,就像是騎著自行車行駛在路上,與工友們有說有笑追攆著,你一下子掉了鏈子,不能與別人同步能不急嗎?可是單位做出的決定,讓他傻眼了。

  哼哼。他豁出去了,他要乘今天這個難得機會,麵向眾人與工會的楊主席擺一擺,究竟是誰的錯,還讓不讓上班。

  黑蛋怒火上升。他對如今的年輕人有些偏見,尤其是走出校門的學生,進入社會就以領導者的姿態出現,更是一百個不服氣。

  站在橋邊的台階上,向上張望。橋頭招牌“連心橋”那三個字,讓他心境有所緩和。橋的另一麵是家屬區,自己每每看到這三個字,腳下的步伐就會變緩,他知道走過這個橋,就會到家,家裏妻子給他準備了可口的飯菜,就會聽到兒女在他開門的瞬間喊叫:媽媽,爸爸下班了。這句話馬上會把井下勞作的疲憊消除,換做一種自豪,然後演變為幸福。

  幸福是啥?幸福就是高高興興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可眼下,不讓自己上班,這些美好的景象不複存在了,擱在哪個人身上都不能容忍。

  和諧個鳥。黑蛋湧出了粗言,動不動就停工停班的,不敢讓家人知道不說,連身體都抗議著,憋著渾身力氣沒處使,出門沒個目的地,簡直成了無頭蒼蠅。

  粗獷激越的“八音會”穿越時空,響徹在黑蛋的耳邊。動身了,這是礦嫂們去井口送溫暖,以往自己會在入井前接受礦嫂們的祝福,懷揣小禮物投入到生產中。原本在這個隊伍裏,應該有妻子的身影,可今天他有意讓妻子進城買東西,使了個調虎離山之計。他有些不安,感覺今天的行為就像回到古代,重演一場攔轎喊冤,雖說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卻有礙和諧,黑蛋猶豫了,於是蹲下身子,左右瞄了一下。

  隊伍出現了,高舉“鞋墊連著親人心”的橫幅,礦工會楊主席昂著頭,邁著有力的步伐走在前麵。黑蛋的心收緊了,他有些膽怯,害怕麵對後麵那群礦嫂們。於是他時而猶豫,時而興奮。他點燃了一支香煙,連自己都嚐不出煙的味道。

  鑼鼓喧鬧,步調一致,橋麵有些興奮地呻吟。黑蛋清楚地聽到麻雀跟他說:去吧,為了礦山的美好明天,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快去吧。這些鳥兒住在礦區的梧桐樹上,迎著他上班,伴著他歸家。輕盈的喜鵲盤旋在他頭頂,對他說,黑蛋,不要過去,你這是在破壞礦山形象,要遭到工友厭恨的。

  近了,隊伍離他不足百米。楊主席清晰地進入到他的視線,筆挺的西服,挺拔的身材,和善的麵容,黑旦挺直了身子,才發現步子是那麼地沉重,幾乎沒有邁出去。他明白,今天的行為勢必造成不良的後果,很有可能給自己的單位帶來麻煩,讓全單位的人跟著挨批。其實也沒有什麼過不去,不就是個檢查、道歉嗎?自己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幹嘛動這麼大的攤場呢?

  不行。必須喊冤。他想到單位給他的定論:不聽從指揮,是因為懶惰思想作怪。“懶惰”這個詞點燃了他內心火苗。誰懶惰了,來這裏多年了,有哪一個人敢說自己懶惰,實在是太不了解井下工人了,不了解工人的領導就沒有資格得到自己的道歉。

  近了,隊伍快到眼前了,黑蛋點燃了香煙,噙在嘴邊。再抬頭,黑蛋被隊伍旁邊扛著攝像機的記者震住了,不知道過去還是後撤。原先的計劃可沒有想到這一點,萬一要是外麵的記者報道了自己的行為,破壞了礦山形象,那可真不是自己想做的。他很清楚在這個場合主席的答複,是讓他到辦公室去找,那樣的話,勢必會找來單位領導與自己辯解,到那個時刻,自個兒一張嘴怎麼能夠阻擋住多張嘴,所以隻好出此下策了。記者發現了他,把鏡頭投向他,他非常明白,自己這身工裝在記者眼中的重要性。工會主席疑惑地盯著他。

  黑蛋走向橋心,站在隊伍的前方,與楊主席來了個臉對臉。隊伍停止了,黑蛋豁出去了,把煙頭一扔,他就是要讓主席看到單位的不公,讓主席親口告訴他這件事會去協商。於是衝著主席準備叫嚷出那句憋在心頭已久的話語:我要上班。但他被楊主席瞬間的變化表情鎮住了,猶豫了一下。

  楊主席鄭重地瞧了他一下,眼光轉向被黑蛋扔掉的煙頭。煙頭冒著青煙,冉冉攀升,被輕風撩撥的繚繞婉轉,最後消失在空氣中。

  隻見主席轉身彎腰下去,伸開兩指,輕輕捏住煙頭,兩指交錯著捏滅火星,站了起來走在垃圾箱前,穩穩地丟了進去。然後吹了吹指頭上的黑灰,轉過臉疑惑地瞧著黑蛋。

  黑蛋呆了,這個意外的情節幾乎要把他擊垮,腦海內一片空白。主席的緩慢動作全程被記者攝了下來。

  楊主席柔和的語氣內帶著嚴厲:師傅,請你為咱們礦山的環衛工作者想想,她們淩晨五點開始工作,你應該知道吧。她們整天不停地撿著垃圾,有多麼地辛苦,你大概沒有體會吧,難道你不想生活在一個清潔的環境中嗎?

  黑蛋一時呆在那裏,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後麵的礦嫂們竊竊私語,傳入黑蛋耳內:怎麼半路上殺出這麼一個愣頭青。黑蛋麵部痙攣了一下,他要扳回麵子,不能在這個場合一敗塗地,唯一的繼續就是傾訴那天的事件。“主席,丟煙頭我錯了。”

  沒容黑蛋把話說完整,楊主席迅速接上話頭:“錯不在你,在你們單位,甚至是礦山領導的錯,沒有把這項工作抓好。首先,我向你道歉。”說完,向著黑蛋深深地彎下腰。

  “不,不,不,”黑蛋語無倫次,慌忙著彎腰,兩顆頭碰在了一起,發出輕微的響聲。黑蛋猛地退後了一步,打了個趔趄,腿肚子發軟,幾乎要癱下去。

  楊主席摸了摸頭發,朝著他發笑,還幽默了一句:“頭碰頭,礦山秀。”

  黑蛋的心急速地跳著,臉上極其不自然。他感到自己此刻醜陋極了,主席的幽默,像一股暖風緩緩吹過,他沒有了勇氣,沒有了大聲說話的底氣,唯唯諾諾地吐著字:“我,我,我想……”

  沒等他把“上班”兩字補全,楊主席接上了話頭,“作為新時代的礦工,就應該有想法,有目標,有理想。但我們更應該保持我們礦山人優良的傳統。”

  礦嫂們不明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圍了過來,打破了原先的秩序,連心橋上形成了一個半圓。黑蛋眼內閃現出花花綠綠的衣衫,他不敢去瞧這些可親的嫂子,隻是使勁地瞧著主席,機械般地吐著一個字:“是。”他的心在下沉,並且不住地呼喊他回避,呻吟般地告誡著,算了,算了。主席一句接著一句,緊攆著就是不讓他把事情說出來。他打算放棄,卻有些不甘,正當他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時候。忽聽到有人叫“師傅”,轉頭望去,見身後站著個英俊的小夥子,原來是徒弟。

  徒弟來的很是時候,聲音誇張而洪亮地說:“打你的手機你怎麼不接,我有要事找你,快到一邊告訴你。”

  黑蛋奇怪地看著徒弟,沒有應聲。他明白徒弟在給他解圍,下沉的心一下子停了下來,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是的,今天已經夠丟人現眼的了,究其起因無非是那位年輕的王柏誌在徒弟麵前丟了自己的臉,他說到底就是想在徒弟麵前表露自己是正確的,自己的工作經驗是深刻的,是不容置疑的。他把徒弟拉他袖子的手輕輕拽下,挺直身子,點了點頭,苦笑了一下,轉向主席,攢足說話底氣,想用質問的口氣反問事件的錯對。

  楊主席眼光僅與他對視了一下,急忙投向徒弟,徒弟機靈,馬上一本正經地問好,還介紹黑蛋是他的師傅,簽訂師徒合同都兩個多月了,再有一段時間就該出師單獨上崗了。楊主席的眼眶霎時增大了一圈,擠出一個字,“好。”近前拍了拍徒弟的膀子,含著笑容道:“你的這位師傅怎麼樣?”

  徒弟緊跟著回答:“是最好的師傅。”

  “怎麼個最好法?”

  “嗨嗨。”徒弟摸了一下頭,注視著楊主席:“師傅首先給我的是安全感。”

  “安全感?”主席口氣包含著疑問。

  “是的,第一次入井,我心裏七上八下,有些許好奇,些許神秘,還有諸多的恐懼。‘跟著我,別走丟了。’這是師傅說給我的第一句話,正是這句話給了我信心。隻要跟在師傅的背後,看著師傅的身影,聽著師傅的話音,我的心就會平靜下來。師傅不時地扭頭,時不時地提醒,把我恐懼的心變得暖暖的。”黑蛋聽著這話,想到自己已經退休的師傅,已經多日沒有去看望了,他希望工作盡快步入正常軌道,與師傅談點礦山快樂的事情。

  主席回望著黑蛋,點著頭說:“我們技術的傳承離不開師傅的榜樣,你是好樣的。”

  徒弟接上話題說:“我們這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從小沒有很好的體力鍛煉,麵對井下的勞作,總想盡快適應工作需要,卻是力不從心,說實話,還有點吃不消。我始終忘不了師傅最初的幾句話。師傅與我說,‘慢慢來,不要計較工作的質量,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能幹多少就幹多少。’而我拉下的活兒,都是師傅加班換來的。”徒弟有些動情,黑蛋有點難為情,臉色變得通紅。

  主席讚許地看著黑蛋。

  “我真的感恩咱們礦山,感恩這裏所有的師傅。有一次皮帶跑偏,正逢我的崗,煤渣堵了溜煤眼,積聚了好大一堆,我師傅第一個跑來幫忙,並且很快清除幹淨了。”

  “是嗎?這就是咱們礦山的驕傲,咱們礦山的精神,這些優良的傳統已經深深地紮根在我們礦山每個人的心中。”主席邊說邊擺手。後麵很快過來兩位礦嫂,舉著鞋墊,把上麵繡著“平安是福”、“情深似海”字樣的鞋墊誇張地晃動在黑蛋麵前。

  黑蛋接鞋墊的時候,頭低著,恍惚在夢裏。

  鑼鼓重新響起來,隊伍從黑蛋身邊過去。

  是那聲“師傅”喊醒了他,不過,連心橋上已經隻剩下他與徒弟兩個人了。

  徒弟讓黑蛋走,他沒有動。他仿佛回到了會場,那次作為職工代表參加的會議。會場內洪亮的聲音回響在他耳際。“我們一路艱辛,走到礦山主人的位置。我們給世間帶來的不僅僅是光明,還有一種團結向上的精神。這種精神是感情的凝聚,是一代代師傅與徒弟心連心而產生的深厚感情,如今這種感情滲透至礦山每個家庭,靠著安全這棵大樹在不斷的壯大。”這些話曾經是他內心的座右銘,不止百次吟誦過,幾乎到了順口就來的地步。可眼下,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去做?

  徒弟驚訝地呼喊了聲“嫂子”,黑蛋不由自主地扭頭,瞬間驚呆了。

  妻子淚水盈眶,無奈地盯著他。

  “你怎麼了,不是進城了嗎?”黑蛋麵部痙攣了一下,許多個“難道”灌滿大腦。

  “你難過,我能好受嗎?”妻子淚眼婆娑。

  徒弟反應敏捷,猜到與此事有關,連忙圓場道:“嫂子,我們師徒正在為井下準備材料,不要多想。”

  “你們領導找我談了一上午。”嫂子柔柔地回敬了一句。

  “他們跟你說什麼來著?”黑蛋亟不可待,徒弟閉上了眼睛。

  “說了許多。”妻子打住了話頭,滿臉的愁苦。

  “沒有好話,盡是我的不是,哼哼。”黑蛋又有了怒氣。

  “說你動機正確,錯誤也有。”妻子說。“我錯了,我哪裏錯了。哼,簡直是強詞奪理。”黑蛋一如既往,不屈不撓。

  “領導說你們幹著危險活兒,上班時連著許多人的心。外人關心縱然重要,關鍵還是現場的團結一心。”

  黑蛋沒有言語。

  徒弟追加了一句:“哦,嫂子,我們知道‘三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百人一條心,安全日日新。’這是我們每日的口號。”

  “那位王柏誌,已經麵對全體員工做了檢討,還要單獨向你檢討。”妻子盯著黑蛋沒有移動。

  黑蛋把頭扭向一邊,不再麵對妻子。目光緩和了許多,徒弟不失時機地接上話頭說:“放心吧,嫂子,師傅會按照你的意思行事的,您先回家吧?”說完,拉起了黑蛋的胳膊。

  又一陣和風吹來。黑蛋看了一眼橋頭牌牌上麵那“連心橋”三個大字,低著頭與徒弟向橋心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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