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華英:家人小男人

　　十二點半，手機準時響起。

　　“你吃飯了嗎?”嘉在那頭問。

　　“吃了”，我邊寫文件邊回答道。

　　“吃的什麼?你給我說說。”他不依不饒地問。

　　“你很煩呀。”我不耐煩嚷嚷。

　　“嘿嘿”，他在那頭痞痞地笑，“告訴你呀，不能不吃中午飯，想吃什麼咱就吃什麼，不用省錢，身體比錢重要，還要吃好.......”他在那頭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知道，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每天打個電話來問我?煩都被你煩死了”。

　　“不能!”回答得斬釘截鐵。

　　“天”，我長歎了一口氣，用手撓了撓頭，沒好氣地說，“不和你說了，我掛電話了。”

　　“一定要吃飯呀。”他極快地喊了句，就掛掉電話了。

　　暈!自上次中午沒有吃飯，回去被他知道了，就不差天地打電話盯著我吃飯，風雨無阻，毅力堅定。試想這個勁頭要是用在其它方麵，早就成績斐然，性格剛毅，惰性盡改，整個一陽光燦爛、奮發圖強的大好青年，哪裏需要我每天因為他不愛刷牙、洗臉像畫畫、為看動畫片和爺爺搶電視，裝睡不洗腳等等毛病發愁、生氣，還在他眼裏落下個河東獅吼的形象。想到這裏，不禁又恨得牙根癢癢。

　　不過除了這些壞毛病外，他還是有一些優點的。

　　記得去年夏天，晚上下班還坐著車時，他就打電話過來邀功，“我燜了大米，還熬了粥，你回來買點菜就行了。”我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還是從西邊下去的，沒有變天，是他變天了。

　　剛進家，他就跑過來，接過我手裏的菜，邊往廚房拎，邊說：“我把家也收拾了，地也拖了，飯也做了，是不是表現很不錯呀?”我沒有理會他，直接進廚房看他所說的飯。對於從來沒有做過這事的人，我怎麼能放心。粥熬得有點稠了，米倒是還行。家裏收拾得倒也算幹淨。越是這樣，我越是心裏犯疑，這裏麵肯定有事。

　　坐好，叫他過來，“你是不是做什麼錯事了?老實說，我不生氣，你要是不說，讓我知道了，我是會很生氣的。”他朝我翻了翻白眼，“哼，不幫你幹活，你說我懶，做了，你說我心裏有鬼，好人難當呀。”“真沒有做什麼錯事?”我不相信地又問了一句。“向毛主席保證，我今天什麼錯也沒有犯”，他信誓旦旦地說，“我心疼你還不行，知道你上班累了，就幫你多做點事了，讓你輕鬆點呀，我是不是很乖?”他坐我身邊，勾著我脖子說。“乖……”，順口親了他一下，笑道。他嫌惡地用手擦了擦臉，瞪了我一眼，去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了門。

　　門外我一臉大笑。

　　那頓飯吃得活色生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別人做的飯就是好吃。

　　對於才10歲的他來說，已實屬不易。

　　對於嘉，我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愧疚。上幼兒園時，因為工作的原因，接送他就成了一個很難克服的問題，最後一咬牙，讓他住了全托班。一周接一次。

　　為了讓嘉適應新的生活環境，我經常誘導他，“嘉，你喜歡每天都和班裏的小朋友在一起嗎?”“喜歡”，他低著頭，玩著手裏的玩具。“那我們可以試試住在幼兒園，和小朋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電視，好不好?”“真的可以和小朋友住在一起嗎?”對於我的提議，嘉很感興趣。“當然了，你可以和小朋友們一起，那樣，什麼時候都有人陪你玩，周末了，媽媽接你回家。”在我的美景描繪下，嘉住校了。頭兩周還有點不是太適應，送他去幼兒園，在門口，他總是會拉著我的衣角說：“周三，你來接我吧，有很多小朋友周三會回家的。”說著，眼角還沾著點淚。“行，要是那天不加班，我就來接你。”我向他保證。周三那天卻總是因為工作脫不了身，而不能正常接他，於是嘉對我周三接他也就不再抱什麼希望了。對於學校的生活，他很快就適應了，並和班裏的小朋友打得火熱，很快成了那群男孩的頭頭。淘氣、調皮，常常帶著班裏的男孩，在老師不注意時，大鬧天宮;而另一方麵他自理能力強，組織能力好，幫老師把班裏的小朋友管得聽話，真真是讓老師又愛又恨。

　　兩年的住校生涯，讓嘉養成了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從上小學起，早晨自己起床，自己準備早飯，自己整理自己的書包，收拾自己的書桌，洗自己的襪子並且也洗我們的，自己上下學，帶家裏的鑰匙，幫我買菜，做基本家務，在我加班回不來時，他會自己做簡單的飯，不讓自己餓肚子……

　　當我搬著指頭數嘉的這些事情時，朋友驚呼道，“你這哪裏是在養孩子，分明就是找了個臨時工，”嘖嘖嘴，“虧是你，也不心疼孩子，讓他做那麼多事，鐵石心腸的媽媽。”聽著朋友的抱怨聲，我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嘉已經成為別人眼中有擔當的孩子了。

　　當別人家的孩子在媽媽懷裏撒嬌時，嘉已經開始了他的住校生涯;在走有坑的路時，會扶著我走，擔心我會摔倒，那年嘉5歲;在別人家的孩子還需要媽媽喂飯時，他已經承包了家裏人所有的髒襪子，那年嘉7歲;當別人家的孩子還需要爺爺奶奶上學接送時，他的脖子上早已掛上了家裏的鑰匙，還學會了煮方便麵，那年嘉8歲;當別人家的孩子還需要媽媽穿衣服時，嘉已經能幫我把自行車從一樓搬到三樓，出門時，幫我拎包，買菜時，幫我拎菜了，那年嘉9歲;10歲時，自己坐公交車去青少年活動中心學琴，能自己熬粥，會煎雞蛋，能收拾幹淨淩亂的家;11歲時，鋼琴過了五級，會燜米飯，會做蛋炒飯，會清洗家裏的電風扇，會維修一些簡單的玩具，自己玩耍，按時回家。會在我加班時，幫我做飯，進門給我換鞋，會幫我按摩，會監督我按時吃飯，提醒我下雨要帶雨傘……一絲不苟做著家裏小男人應該做的事。

　　有朋友問育兒經驗，我不由搖搖頭，哪裏有什麼經驗可談。隻是從小就告訴他，有好東西要與別人分享，做錯了事要勇於承擔責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家裏的家務要學著分擔，誠實，不撒謊，對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占為己有，要學會感恩。

　　給他獨立的空間，讓他參與一些家庭事情的決定，聽取他對的建議，給他自己獨立完成事情的機會。從不溺愛他，不縱容他，但心疼他，關心他，告訴他養他是因為愛他。

　　很多時候，我們不僅是母子，也是朋友。一起分享零食，一起分享快樂以及一起分擔生活中的小困難。

　　彈指間，那個還牙牙學語的小男孩，已成為一個小小男子漢，如一棵茁壯的小樹苗一樣，在經曆風雨、寒霜、冰雹後，自由地向一棵巨樹生長，隨意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