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燕:冰窗花

冬天的早晨，當母親一拉開窗簾，我就會發現窗戶上那些凝結的冰窗花，雪白雪白的，一幅連著一幅，猶如我們那時常看的沒有色彩的連環畫，但又是那麼地玲瓏奇巧，冰清玉潔。不由自主地，我的目光就會被牢牢地吸引過去。——這是童年的冬季裏，常常在一睜開眼的時候就映入眼簾的景致，如今，在恒溫的暖氣房間裏，已經很少能夠看到了。
　　兒時的冬天，印象中似乎總是比現在更冷一些。火爐生旺之前，母親是不會讓孩子們從被窩裏鑽出來的，於是，我們就窩在暖暖的土炕上，看著母親像拉開幕布一樣，將一幀幀奇妙的圖像呈現在眼前。
　　那真是一個精致的世界：連綿起伏的山巒，潺潺流動的溪水，鬱鬱蔥蔥的森林，迎風怒放的花朵……看不出絲毫的生硬和牽強附會，錯落有致，疏淡相宜，簡約靈動，渾然天成。——這也許是天然景象共有的特點吧。如果靠近去看，許多具體而微的聯想就會靈光乍現般地油然生發，隻要是能想象到的事物，都會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披著長長的卷發、清秀脫俗的美麗公主，麵容俊朗、輪廓分明的童話王子，昂首馳騁的駿馬，低頭覓食的山羊，搖尾撒歡兒的狗，蜷縮著的懶洋洋的貓……各式各樣，呼之欲出地映現在他們應該出現的地方，恰如其分地連貫起一段段生動的情節，然後，一個個有趣的故事就會在心裏娓娓道出，默默講述起來……
　　那個時候，沒有電視，就連看電影的次數都有限，這些精美別致的冰窗花實在就是大自然賜給北方孩子們的最好的禮物。要是你曾經見過遼闊無際的原野，你一定會再次重溫那種蒼茫而又寂靜的感覺。
　　隨著爐火著旺，太陽爬高，室溫慢慢上升，冰窗花也會漸漸消融。那時，我好像對這些美麗圖像的消失也心生過惋惜，有時還會責怪陽光不近人情的照耀，但隨後，對來日清早冰窗花更多的猜想和更新的期盼就取代了這種埋怨，那份新奇的憧憬讓心情雲開霧散，頓時會好很多。穿好衣服，我們就會在冰窗花隱去以後滿是水霧的玻璃上，用稚拙的手指隨心所欲地畫來畫去，直到母親喊我們將玻璃連同窗台上流下的水漬擦淨。
　　晶瑩剔透、美輪美奐的冰窗花，一到冬天，它就像一截抹不掉的影像那樣，在記憶裏重播。它濃縮著四季的風景，以獨有的逸韻展示出一個迷人的世界，讓我們每每於寒冷的季節裏觸摸到別開生麵的馨香和暖意，讓我們從孩童時，就眼中洋溢著美，心裏編織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