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育紅:孩子和老人

剛住進小區的時候，總是會在小區的街上見到一個穿著整齊，笑容扭曲，手裏拿根木棍邊走邊唱的“傻哥”，他很怪異的行為，總讓我在無形中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生怕他會突然把歌唱改為咆哮，然後把手裏的木棍向我揮舞過來。因此，每次見到他，我都會及時地閃讓一邊，偷偷地望著他自娛自樂地走向遠方。偶爾，也會看見他坐在路邊，盡情地唱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懂的戲曲，抑揚頓挫的聲調，聽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有時，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會在心裏猜測，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以及造成他現在這種狀況的所有原因。隻是，每次都僅是一種想象，關於他的故事，成為我心裏一個深深的謎。

秋風瑟瑟的時候，我帶著兒子搬回小區生活，而關於他的故事，卻在一個傍晚聽媽媽無意中說起：“你知道那個愛在路邊唱歌的傻小夥麼？他死了。”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很意外，才猛然間想起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在小區見到過他。我以為像他這樣一個沒有煩惱的人，這一世必會安然快樂地生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無憂無慮，然後壽終正寢，沒想到，他竟然年紀輕輕就死了。“被車撞死的，他小時因為打針把腦子弄壞了……”聽聞這樣的事因，我的心裏突然感到一種憂傷，原來命運之神從未善待過這個可憐的人，而他，隻是一個母親的孩子，一個被上天折斷翅膀的天使。

後來，在小區路上走過，我總會無意中回憶起那個“悠哉悠哉”生活的傻哥，雖然他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卻在這個冬天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每次想起關於他的故事，總是在心裏泛起一種隱隱的疼，可憐他的小時候，可憐他悲慘的命運。也許，自從為人母後，從心裏真正學會了去關心愛護了解孩子的內心。

“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一個天使”，以前從未深深理解過這句話，戀愛時以為，他是自己的天使，直到寶貝兒子的出現，我才發現，原來小不點才是一個小天使，他是一個天真無邪，純潔得像張白紙一樣的小家夥，開心時會哈哈地大笑，難過時會哇哇地大哭，不會管身邊有沒有人笑話他。有了兒子，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快樂。

很感激上蒼賜給我的這個小生命，雖然他總是出現一些或多或少的小狀況，讓我在每個難熬的夜晚焦急難過，但當他熟睡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容時，我也會感受到一種溫暖與幸福。

寒冬漸進，小不點在慢慢長大，每天回家都會送給我一個欣喜的笑容，隨後就是急著要我抱，嘴裏會喃喃地叫著“媽媽，媽媽”，那聽起來撒嬌的聲音，讓我感覺他是那麼惹人憐愛，不禁想去抱抱他，親親他。

現在，兒子開始學走路了，每天傍晚下班後，我都會在門口偷偷張望，看到爸爸媽媽兩人相對兩米而坐，然後撐開雙手讓年幼的兒子在他們的臂膀間走來走去。小家夥搖搖晃晃地走一走，停一停，笑一笑，逗得父母笑聲連連，然後又會在父母讚許的笑容和誇獎下，繼續搖晃著走個不停。我看到的不僅是兩個老人陪著一個小孩在學習走路，還看到逐漸衰老的父母和正在成長的兒子是多麼鮮明的反差。想想自己和老公都忙於工作，把年幼的孩子交給年長的父母，心裏總是陣陣難過。每次看到父親抱著兒子出去散步，母親緊緊跟在後麵，我都會站到窗邊靜靜看著他們，而這，則是今年冬天我所見到的最美的畫麵。

中央電視台最近一直在播放一則廣告：“嬰兒是早起的太陽，老人是傍晚的夕陽，身為父母與兒女，兩個極端的人生同樣需要嗬護。”這是一句多麼實在的話啊！我們總是把孩子當成自己的生命一樣去對待，容不得有一絲的傷害和馬虎，看到好吃的總想買給孩子，看到好玩的玩具也總是滿足孩子，根本顧不上抽一點時間去考慮父母的所需所求，甚至有時候總給自己一個借口，父母是成人，會自己照顧自己，然後便會順理成章地認為他們對孩子的照顧理所應當，他們的付出也是理所當然，卻漠視了他們也需要人照顧。

有時，會在不經意間見到父母臉上深深的皺紋。他們確實年紀大了，滄桑被歲月刻在了臉上，父親因為照顧孩子變得更加幹瘦，更年期的母親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做飯洗衣忙家務，作為女兒的我每天回家卻隻顧陪兒子玩耍，從未想過找時間好好陪父母說說話，甚至有時對父母的嘮叨感到厭煩。我在要求自己做一個合格母親的時候，卻深深地刺痛了另一個母親的心，而對於此，我竟毫無察覺。

中學時常背過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悟透這句話的意思，把“孝”字做到最好，現在才明白，想要真正做好，不是僅憑想象。想讓兒子成為什麼樣的人，自己就要努力做什麼樣的人，而我，則應該做兒子最好的人生老師。

這段時間小區裏有一位老人，總在物業門口帶著哭腔對人說“救救我，救救我”，蒼老的聲音總是會嚇得裏麵的人關門關窗，然後他像個倔強的孩子獨自在外麵敲打著窗戶。我曾看到他一臉委屈，渾身顫抖，渾濁的眼睛裏滿是乞求，那副模樣讓人感到格外心疼。所幸的是，總是會有好心人給他的家人打電話，還有人關注著他的行蹤以免他走失。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經常趁兒女不注意悄悄走出家門。也許老人是不幸的，在晚年沒有一個清醒的記憶去享清福，但在生活的小區裏得到了眾多好心人的幫助，他仍然是幸福的，並且，這種幸福感，每位老人都應該擁有。

孟子教給我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每個人都會老去，我們作為一個普通人，不敢說自己有多博愛，但一定要有一顆尊老愛幼的善心，這是最起碼的做人準則。看到兒童，推及老人，把孩子和老人都當成我們的寶貝，那麼這個冬天，則會因為仁愛而變得更加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