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東:老礦長

老礦長

記得小時候，鄰居住著個老礦長，在一層四十多平一戶二的房子住，老伴沒工作，在家裏做家務。老礦長上下班騎著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用風筒布做的兜子，裏邊裝著飯盒。家有六個兒子，小六是老礦長的“心頭肉”，有句話“大孫子老兒子”，“老嘎達”在家是最“吃香”的了，況且，小六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老礦長下班一看到小六，笑的就合不攏嘴，疲勞一下子就消失了。

礦上幾乎所有的工人都認識老礦長，表麵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當官兒的，因為，他一點兒官架子也沒有，和工人們一樣，他也是煤黑子出身，家庭條件比我們家強不了多少，總穿著一件藍色人民服，一頓三餐也是窩窩頭、高粱米、大白菜、大蘿卜，也沒見過有人給他“送禮”。在那個“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抓革命，促生產”的年代裏，他不貪不占，用“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來形容他，太合適不過了。聽父親說，他非常能幹，身體硬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經常吃住在井下，幾天也不升井，讓工人們很服氣，在工人中也有威信。家裏的獎狀，掛的滿牆都是。那脾氣倔得誰也比不了，說發火就發火，一家人都怕他。唯獨小六，在他發脾氣的時候，敢湊到他跟前哄他，直到他笑了為止。

三年以後。那倔脾氣的老礦長卻“怕”了一個人，這個人讓他傷心難過。這個人是他家小六。

有一天，小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聽話了，也不和任何人說話了，而且還亂扔東西，把家裏的很多東西都給摔碎了。突變的小六，躲在樓頭的煤棚裏靜靜地兩眼發呆，自言自語。氣的老礦長狠狠地用皮鞭打他，不讓他吃飯，把他鎖在煤棚裏麵。小六的媽心疼兒子，就偷偷趁著老礦長上班的時候給他送飯。小六說的話誰也聽不明白，隻是偶爾露出一個女孩的名字。

鄰居們都知道，小六暗暗地愛上了鄰居家的一個女孩，可女孩不同意，他就得了相思病。鄰居們都搖頭說：“白瞎這個孩子了！太可憐！”。

有一天，黑發已變成白發的老礦長，從疲憊中醒來的時候，發現小六不見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他的消息。

三年以後。那天很晚了，我去張老師家補習功課回來，看到一個男人蹲在樓頭的煤棚邊小聲地哭著，那聲音好像很壓抑。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止住哭聲，連忙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臉。我借著月色，看到了老礦長那哭紅的眼睛和臉上那一道道晶瑩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