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會芳:父親、煙酒、人生

喝酒頭暈，抽煙咳嗽，父親戒煙戒酒的念頭由來已久。

其中最早要追溯到家庭困難時期。那會兒，全家人剛農轉非搬到煤礦，一家七口人要房沒房，日子窮得叮當響，父親確實動了戒煙戒酒的念頭。雖說一包煙塊兒八角，一瓶酒三、四塊。對於別人不算什麼，但對於我們而言，一月的煙酒就是一月的柴米油鹽。父親不得不考慮再三。但父親的打算最終並沒有成功。原因是沒煙酒來驅散長時間井下工作的潮濕和久在異鄉的寂寞，父親便如染上毒癮的吸毒者，脾氣暴躁，眼睛無光。母親說父親是一家之主，是撐起我們一片晴空的頂梁柱，是我們生活生存的依靠，家裏沒有誰不能沒了父親。母親的言外之意我們理解，母親心痛父親，不想看到父親難受的樣子。於是，父親第一次戒煙戒酒的行動便半途而廢。不過，那煙酒的水平，檔次又明顯降了一等級，都成了市麵上最廉價的品牌。

再次決定戒煙戒酒，已是二十年後的今天。這次不是經濟上的原因，而是出於身體健康考慮。二十年的風雨把父親剝蝕成了一位滿臉白發滿頭的老人。上了年紀，父親又患了氣管炎，一抽煙喝酒就上氣不接下氣，吐一口痰都掙紮老半天，那難受的樣子我們不忍卒讀。聽說父親要戒煙戒酒，姐姐買來瓜子和糖塊，想讓父親占住嘴。好打發無聊的時間。父親磕了半天的瓜子，說什麼也不磕了，說磕得嘴巴幹。吃了兒糖塊，說甜糊糊的心裏膩歪，不吃了。父親起身下樓，在下樓神情寡歡、麵色凝重地轉起圈兒，像是丟了什麼，又像是在尋找什麼。那樣子比抽煙喝酒喘不上來氣還難受。

在別人看似普通的煙酒，已成了父親不可割舍的朋友。煙酒的辛辣曾經熨帖了他那顆沒有親人陪伴的心，使他得到了實無似有的慰藉。知道戒掉煙酒是父親不可接受的痛苦，我便和母親經過協商決定，不打算再讓父親戒掉煙酒了，隻是數量上采取有限供應，以不至於誘發病痛為準。

有了煙酒的滋潤，父親很快恢複以往的安詳。每每點上一支煙，或端起一杯酒，都要凝視片刻，那樣子像是審量一位好久不見得朋友，說不出的興奮和高興。至此，我才明白：勸父親戒掉煙酒是孝，讓父親在煙酒中找到一種記憶或慰藉，又何嚐不是一種孝敬？

作為女兒，我們所做的除了祝福還是祝福，但願父親今後有煙酒的日子多些健康，少些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