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生命的味道

今天隨采煤隊的工友到井下，剛到工作麵，鼻子裏立即就充盈著一種特別的味道，那種隻有朝氣勃發的生命才會發出的味道，“生命曆經歲月積澱才有的味道”，油然自心底冒出的一句詩令我的心裏立即充滿了興奮，苦尋的“生命的味道”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那一刻深處千米地心，狂喜的我一下子撲到煤壁前，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生命究竟是什麼味道？有人說是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有人說是喜怒哀樂愁百感交集……每一種說法似乎都與生命本身沒有太大的關聯，又似乎都與生命息息相關。每一種，都來自生活的體驗，來自於對生命經曆的種種具象的內心感受與感悟，生活的味道，就是生命的味道，吸飽這充盈著生命味道的氣息之後，我的思維突然變得清晰，心中的種種疑問也豁然開解。
生命作為生活的載體，每時每刻都在生活的各種環境中做著最真最切的體驗，並隨著這種體驗發出屬於自己的生命味道，供旁人品鑒。比如，眼前這黢黑的煤，它原生態的生命許是高可摘星辰的大樹，許是低到塵埃裏的芥草，許是扶搖直上九萬裏的雄鷹，許是四海翻騰雲水路的蛟龍……每一個生命，都曾在陽光裏燦然怒放，都曾以旺盛的生命氣息向世界驕傲的展示過自己獨一無二的存在。那一刻，麵對改變一切的命運抉擇，麵對無盡的未知與未然，他們毅然決然選擇了，在生命翻覆的一瞬間，凝固了時間、凝固了空間、凝固了思想、凝固了死，與生。
於是，生命，在滿盈著死亡氣息的暗黑世界裏演繹著傾軋與掙紮、希望與絕望、涅槃與新生的不朽篇章。容顏，因為時間的煎熬變得猙獰；軀體，因為對外界反複入侵的堅強抵禦逐漸鈣化；思想，因為內心的堅定益發從容淡定。煤，因它頑強的內心堅守而不朽。
正在我凝思之際，嘡嘡的腳步聲從巷道的深處響起，漸次清晰，我注目凝視，一個個高大的身影正向我走來，向我身邊的煤壁走來，他們全身都是煤的質地，煤的味道。他們，就是一尊尊移動的煤。
礦工，他們生活在人類的最底層，懷揣著最樸實的心願每天機械地行走在千米地心，每天默默無聞地開采著光之源。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臉龐，來不及擦擦；焦渴吸幹了他們的喉嚨，來不及喝口水潤潤；煤屑隨著每一個刮傷嵌進了他們的軀體，他們欣然承受……因為，他們早已把自己視為煤的一份子，他們的生命早已與煤融為一體。
當太陽降落在西方地平線下，漸次升起的燈光把歡樂斟滿我們每個人的酒杯，如果你湊近鼻子仔細嗅嗅，就會發現那歡樂裏全是煤炭無私無怨發熱發光的味道，全是礦工地心行走辛勤勞動的味道。
——曆經歲月積澱，最樸實無華的，生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