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時:天國裏那盞不滅的燈

天國裏那盞不滅的燈

追憶我的爺爺

趙俊時

如果爺爺還在世的話，算來已是九十五歲高齡了，可是在十二年前爺爺卻撒手人寰，永遠的離開了我。每每望著爺爺的遺像，回想著爺爺在世時的音容笑貌和對我的諄諄教誨，不由得我熱淚長流，內心裏充滿了無限的哀思。爺爺的一生經曆了無數的坎坷和艱辛，也由此鑄就了他的堅韌和剛強。他雖然沒有給後輩留下多少物質財富，但他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卻會讓我 受用終生。

(一)爺爺是解放前村裏唯一當過兵的人

爺爺是解放前村裏唯一當過兵的人，但當的不是共產黨的兵，也沒有打過日本人，當的卻是幫助寧夏軍閥馬鴻逵“禍害”過老百姓的兵。

爺爺共弟兄三個。聽爺爺講，我的太老爺在我三爺兩歲時就去世了，到三爺七歲二爺十三歲那一年，爺爺的媽媽又離他而去，那一年爺爺二十五歲。也就是那一年，保長帶人來抓丁，爺爺說什麼也不願意去，一是兩個弟弟還小，去了以後兩個弟弟怎麼辦？二是當兵在老一輩人看來那就是去送死！

保長帶著人和槍，據爺爺講，帶的槍是壯膽唬人的，根本不敢打人，把人都打死了誰去當兵？保長氣勢洶洶地押著爺爺，爺爺裝作順從的樣子走在前邊，在保長等人不在意的時，瞅了個空子朝山上跑去。

山上盡是密林，爺爺在前麵向山上爬，保長帶人在後麵追，隻聽身後盒子炮打得“叭叭”響。爺爺邊爬邊用石頭向下砸，保長一夥人不敢離爺爺太近，始終不能近身。

這時已到山頂，天也黑了下來。山頂上爺爺收集了一大堆石頭，準備與保長所帶的幾個人決一死戰，但保長卻沒有追上來，悻悻地下山離去。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一家人正在吃晚飯，保長又帶人破門而入，不由分說便把爺爺按倒在地綁了起來。保長根本不聽奶奶和二爺三爺的哀求，連夜把爺爺送到了縣裏。第三天，全縣共有二百餘名“招“來的新兵被蒙上眼睛，分裝在五輛卡車上顛簸了三天三夜，貨物般地被運送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

初到駐地後，他們這些新兵被分在各個連隊，老兵把他們看得很緊，睡覺時把他們擋在裏麵，門口有人輪流把守。隨後就開始了緊張的訓練，項目有木馬杠架拚刺刀耍大刀等，訓練時場地外圍站著荷槍實彈的士兵，以防他們當了逃兵。

爺爺的心根本不在當兵上， 一心隻想逃回家鄉，無奈來時被蒙上雙眼，除了駐地外連個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就這樣在艱苦的訓練中度過了一個多月。

這一日，爺爺在訓練的間隙從一個夥夫的口中得知，他們的所在地是寧夏固原毛毛嶺，這些兵的總頭子叫馬鴻逵。以後他們又陸續在寧夏土鼓堆廟大沙頭一帶輪流駐防，每到一處，爺爺都會看到那些國民黨老兵無惡不作，隨便到老百姓家裏搶東西，大概“餓不死的兵，旱不死的蔥”這句話就源於這裏。但爺爺說他從未拿過老百姓的東西，因為爺爺也是窮苦人出身，怎忍心窮人害窮人呢？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約半年以後，他們駐防在寧夏固原的一部接到上峰的命令要部隊向東集結去圍剿陝北的共產黨軍隊。當時，陝北是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所在地，是中國共產黨領導抗日戰爭的總後方，這次出兵就是要消滅陝北的八路軍。

戰鬥在傍晚打響， 爺爺一部五百餘人同八路軍遭遇，周圍一片火光，喊殺聲槍炮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響成一片，但爺爺全然不顧這些。爺爺說他當時瞅準一個機會衝進一間民房，發現屋內有一架彈花櫃，就揭開蓋子一頭鑽了進去，任憑屋外的戰鬥何等激烈。爺爺要保住這條命，不能輕易把生命終結在陝北！

到了第二天上午，槍聲漸漸稀疏了下來，不一會外邊傳來“繳槍不殺”的喊聲，憑感覺爺爺知道是八路軍的聲音。當爺爺舉起雙手走出農舍的時候，發現他們連的十多個都當了俘虜，聽他們說其餘的都戰死了。

當時對俘虜有兩種處理辦法。一種是參加八路軍，一種是發放路條和路費讓俘虜回家。爺爺一心思念親人，就領了兩塊大洋，從陝北出發，經黃陵，過銅川，走藍田，翻秦嶺，風餐露宿晝伏夜行，曆盡千難萬險，終於在民國二十七年年關回到了晝思夜想的家鄉，此時距抓壯丁離家已是一年以後了。

進門時，隻有三爺呆呆地坐在門檻上，一句話也不說，奶奶在昏暗的麻油燈下做飯。爺爺一進門，著實把奶奶嚇了一跳，可麵前確確實實站的是爺爺，奶奶頓時哭成了淚人。奶奶心中有太多的苦楚要向爺爺傾訴！爺爺從奶奶口中得知，自從爺爺被拉兵走後，十三歲的二爺又被拉夫的拉走，在給縣裏運糧途中 被驢踢中頭部，當時就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醒來。

那一夜，爺爺和奶奶在二爺的墳頭上整整坐了一夜；那一夜，是一九四六年除夕之夜！

（二）爺爺是村裏的文化人

爺爺是村裏的文化人源於爺爺的靈氣。

爺爺上過三年私塾後，就再沒有接受過更高的教育，憑著這麼一點基礎，爺爺就能寫得一手好字，現在的大學生也未必能趕上，起碼爺爺寫的字不難看，甚至有那麼一點秀氣。到我上了初中，發現曆史課本上有周恩來“江南一葉，千古奇冤，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親筆字，這是周恩來總理為皖南事變的題詞。那字看起來歪歪扭扭，比起爺爺寫的字可差遠了。

爺爺當過大隊會計，賬本密密麻麻但清清如水，這是我看過爺爺珍藏的賬本後給我的第一印象。

要當好會計，必須打一手好算盤，算盤就是那時的“計算器”。集體的土地要丈量，臨成熟的莊稼要測產。 社員的勞動工分要合計， 依據工分要分糧，年終要決算。時時處處要計算，要計算就離不了算盤。

爺爺打起算盤來，隻見手在算盤上上下左右一陣扒拉，隻聽劈裏啪啦一陣響結果便出來了，外行直看得眼花繚亂也隻能看個熱鬧。

我上小學三年級時，算術課本上有關於珠算的內容，爺爺便主動當起了我的珠算老師，除了教我進位加法和退位減法外還教會我歸除法。歸除法即一位數除法，其口訣至今我還爛熟於心。

為了鍛煉我的指法和增強我學習珠算的趣味性，爺爺還教了我許多十分有趣的招法。諸如練習加法的有“三變九”，“李三娘擔水”等，練習乘法的有“金香爐”，“八仙慶壽”，“三朵梅花”，“鳳凰雙扇翅”，“獅子滾繡球”等。

“李三娘擔水”的打成後的結果是“7191700”，依次排列在算盤上就像一個人挑著兩個水桶在擔水，十分形象逼真。在算盤上運算時，隻消撥上“8989625”七個數，然後逢幾加幾連加三遍結果便出來了。我常常以自己會打“李三娘擔水”而沾沾自喜，並作為向小夥伴炫耀的資本，每每招來小夥伴們羨慕的目光，內心裏感到無比的榮光。

“獅子滾繡球”則是三位數珠算乘法。隻見爺爺在算盤的的左邊撥上“1953125”作為被乘數，再在右邊撥上“512”作為乘數，然後口中念念有詞，手指撥動算珠，幾個來回過後，所有的算珠都“濃縮”成最左邊的一個，這便是“繡球”，代表“10，0000，0000”。然後爺爺又是一陣忙碌，“繡球”不見了，算珠又恢複了初始的“布陣”。我簡直看呆了，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神奇的學問！無奈我生性愚鈍，最終也沒能學會怎樣打“獅子滾繡球”，於是慨歎自己連一頭獅子也不如！

我不知道爺爺是怎麼知道這些這些稀奇古怪的珠算招數的，這些招數雖不是爺爺所創，但爺爺卻能融會貫通熟練演算也實屬不易，在方圓百裏也未必能找出幾個，於是爺爺的形象在我的心裏由此而高大了許多。

（三）爺爺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

人常說心靈手巧，心靈了，手就一定巧，隻要是爺爺見過一眼的東西，就一定能做出來。織毛衣、編牛籠嘴、箍甕、劁豬閹牛爺爺都會。

爺爺在世時，周圍村子裏經常有人找爺爺劁豬，有把豬裝在袋子裏的，有背在筐子裏的。不管爺爺手裏的活路有多忙，隻要有人來劁豬，爺爺絕不耽誤客人一分鍾。

每逢劁豬時，爺爺就會拿出一個小布包，然後小心翼翼地展開，裏麵露出一柄鋒利的雙刃劁豬刀，還有一苗尖端磨成刃狀的大號縫衣針，針上穿好縫衣線作為縫合線。

待這兩樣東西準備停當，爺爺就吩咐來人把十來斤重的小豬平放在地上，豬的主人一手抓住豬耳朵，一手抓住小豬的兩條前腿，一隻膝蓋死死壓住豬的背部，爺爺則用一隻腳踩住小豬的兩條後腿，這樣小豬就被牢牢地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下麵“手術”開始。爺爺先在小豬後半部分的肚皮上拔去一寸見方的一片豬毛，然後在拔去毛的肚皮上下刀子，這時小豬則撕心裂肺地叫，一聲緊似一聲，一聲慘似一聲。口子割好後，爺爺就把一隻食指伸進去，隨著手指的左右剜動，一團腸子樣的東西被從小豬的肚子裏拉出來。爺爺用鋒利的指甲掐斷拉出體外的這截腸子，隨手扔去，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大黃狗便一口吞下肚去。這時，爺爺便用穿好線的縫衣針縫好口子，抓一把幹土揉在傷口上，手術終於做完了，小豬的叫聲也停止了。經過如此劫難的小豬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靜靜地躺在地上，一袋煙的功夫便可以起來轉悠。爺爺劁豬從來不收錢，客人留下一盒煙爺爺便笑納了。

打毛衣本是女人的活，可爺爺卻能像女人一樣把毛衣打出多種花紋和圖案，正針反針水草花爺爺都會打。姑姑家有一群羊，剪下的羊毛沒人收，爺爺就要了一些紡成線，曾為我打了一雙襪子，有了羊毛襪子的保護，年年冬天被凍得紅腫的雙腳在那一年冬天破天荒地沒有凍。

爺爺最拿手的絕活是編牛籠嘴。牛籠嘴是防止牛下地吃莊稼的用具，戴上牛籠嘴牛見了莊稼就隻能幹瞪眼。

爺爺有一套製作竹篾的工具，加工好的竹篾柔韌而光滑。爺爺先用竹篾挽出一大一小兩個竹圈來，大點的竹圈比牛嘴粗點。爺爺把六對的竹篾按照次序首尾相壓排在地上，再隔一對拾起一對竹篾來抓在手中，套上一個小的竹圈後放開，這時再把小圈裏外兩組竹篾十字交叉後隔一對抓一對套上一個大竹圈，最後收起邊，牛籠嘴便編好了。

牛籠嘴頂端有一圓孔，倒扣在地上，上麵可以站一個人而不變形。牛籠嘴之所以這麼堅固，源於其精巧的結構，縱橫交織的竹篾相互支撐相互牽連渾然一體。2008 年北京舉辦了舉世矚目的奧運會，為舉辦這一運動盛會，我國頂尖級的建築學家設計修建了一座十分龐大的體育場館——鳥巢，光鋼材就用了四萬二千噸。當鳥巢的圖片呈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眼前一亮，這不是一隻倒扣在地上拉長了的放大了的牛籠嘴嗎？我不禁又為爺爺能造出鳥巢的模型——牛籠嘴而更加肅然起敬！

（四）爺爺是一個勤勞的人

爺爺兄弟三個，均是貧苦農民出身，一輩子在土裏刨食。爺爺牢記“命薄一張紙，人勤餓不死”和“地是黃金板，人勤地不懶”兩條古訓，憑著這兩條，在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之後，一家人再也沒有餓過肚子。

早在人民公社時期，爺爺是隊上的飼養員，飼養著集體的四頭牛，四頭牛被爺爺經管得膘肥體壯人見人誇，積的圈肥以每擔一分五厘的工分被生產隊收購，年年數我家工分多。工分多分的糧食就多，糧食多一家人就能吃飽肚子。

我家有幾分自留地，爺爺在地裏種上洋芋種上瓜，每年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正好洋芋和瓜菜來應急，倒是解決了大問題

改革開放後，農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製，集體的土地包產到戶，激發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我家除分到十幾畝責任田外，還分到三頭大黃牛。我家勞力充裕，責任田不夠種，爺爺瞅準大西窪有麵積不小的荒地。那一年，爺爺已七十多歲了，像老愚公一般率領全家老小向大西窪十幾畝荒地發起攻勢。爺爺斬荊棘，挖活石，壘石堰，鬥誌不減當年。經過月餘的奮戰，十幾畝耕地初顯雛形，終於在秋播後把荒草坡變成了麥田，雖然第二年收成一般，但終究有了收成。這些地種了十幾年後，國家實行了退耕還林政策，栽上了經濟林， 給予經濟補貼八年，又為我家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

（五）爺爺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

我家門前那條大路是通往河南的一條捷徑，走親訪友的，逃荒要飯的，擔椽挑糧的絡繹不絕。

擔椽的全是洛南人，每次挑十根胳膊粗細的鬆木椽，跋山涉水挑到靈寶去，賣掉椽子買成糧食或者紅薯麵再挑回洛南接濟一家人的生活，往返一趟需要四五天。這類行人肩負著生活的重擔，時刻伴隨著饑餓和勞累，川流不息地要貫穿整個冬天。

行路人沒有奢求，白天鼓足了勁趕路，晚上隻求能有個棲身之所，再吃上一頓飽飯。對於晚上投宿的路人，爺爺總會盡量提供方便，一間閑房裏有一土炕燒得挺熱乎，行人簡單吃過飯後睡上去簡直就是超級享受，第二天早上千恩萬謝過後又踏上新的征程去圓心中的那個夢想。

對於逃荒要飯的，若趕上吃飯的時間，爺爺總會讓他吃上一頓熱乎飯。爺爺常對我說：“出門人可憐，好出門不如賴在家，當年我從陝北回家，要不是好心人給一口飯吃，誰知還有沒有你爺爺！”。

有一年冬天，寒風呼呼地刮著，門口來了一個討飯的人，紅腫的雙腳早已沒有了鞋子，破爛的棉衣也早已沒有了棉絮，攔腰纏一截草繩，胳膊上挎一隻破籃子，裏麵有兩個黑硬的饅頭。這時正趕上開飯，爺爺舀了一碗模糊麵又拿了兩個饅頭，來人顫抖著雙手接過飯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眼裏分明有感激的淚花在閃動。吃完後要給他舀第二碗時，來人堅決推辭了，可是一碗飯根本不可能吃飽呀！爺爺說討飯人遇到施舍時心裏過意不去，吃個半飽就不吃了。臨走時爺爺看到來人赤著雙腳，就把自己的一雙半舊棉鞋送給了他，來人千恩萬謝，走出去老遠才穿上那雙鞋離去了。

（六）爺爺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爺爺的身體一直硬朗，可到了八十三歲那一年冬天，爺爺卻一病不起，全家人一再要送他去醫院，爺爺堅決不去，說挺一挺就過去了 沒有事的。左鄰右舍卻都在背後悄悄議論：“七十三，八十四，閻王通知商量事，俊時他爺恐怕熬不過今冬！”

那時我正在河南的一所四村聯辦中學當代課教師，禮拜天回家，看到爺爺如柴的手臂和無神的雙眼，說起話來氣若遊絲，我心裏感到一陣陣的難過。爺爺年輕時可是身強體壯，雙眼炯炯有神，說話聲若洪鍾的呀，怎麼一下子判若兩人？爺爺一路扶著我長大成人，教給我許多做人的道理，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最親密的人，怎麼就一病不起呢？我真想替爺爺臥病在 床讓爺爺健健康康！

第二年春天，又是一個禮拜天回家，爺爺的病還不見好轉，爺爺躺在床上，已經停食好幾天了，也許爺爺正像一盞快要敖幹了油的燈， 正在努力發盡最後一絲光亮，我真怕這最後一絲光亮在瞬間熄滅！要是爺爺能張口吃點什麼該多好呀！

這時，山上一年中最早熟的野果“羊大臉”紅得正透，我美美的摘了一大捧拿回家，試著喂到爺爺的 唇邊，想不到爺爺居然微微開啟雙唇，細細地品嚐著羊大臉，爺爺昏花的雙眼溢出了瑩瑩的淚花，隨後爺爺沉沉地睡去。

太陽快要落山了，爺爺醒過來了。

爺爺問我：“今天是星期幾？”

我回答：“星期日。”

爺爺又問：“你咋還不往學校走？”我沒有回答爺爺的話。爺爺的聲音恍若隔世，仿佛來自幾億年前的另一個星球，需要費很大的勁才能聽清楚。

“到學校後要--要好好教--教學生，把你知道的都教給學--學生，記--記住爺爺說的話！”

我還是沒有回答爺爺，這時淚水早已模糊了我的雙眼。

一轉身，我提起挎包，大踏步地向學校走去。我不知道下一個禮拜日回家時還能不能見到爺爺。

晚自習後，師生都進入了夢鄉， 夜已經很深了，我睡意全無，一個人在校園裏轉悠，我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向天上看去，這時，一顆流星刷地一下劃過寂靜的夜空。小時候聽大人講，天上掉下一顆星，地上走掉一個人，莫非爺爺他老人家······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了我的心頭。隨之，我的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來，聽提示音分明是家裏來電。接還是不接？我一時陷入了矛盾的深淵。

半個小時過後，我終於顫抖著雙手把電話回了過去，接電話的是父親：“你爺爺在半個小時前不在了，你回來一下！”，我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猶如晴天霹靂，我一下子懵了，雖然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事實真正來臨的時候，我還是受到了無情的打擊。

我連夜租了一輛車，風馳電掣般地回了家，靈堂前燈火通明，幾個孝子正在守靈，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爺爺的遺體靜靜地躺在材蓋上，表情是那麼的安詳，仿佛剛剛進入了夢鄉。

我在心裏默默地念叨：“爺爺，你老人家靜靜地睡吧，睡醒了咱爺孫倆再好好地說說話；睡醒了再吃一顆孫子為你摘的羊大臉；睡醒了再為孫子表演一段你在部隊上學的擒拿拳······”

可是爺爺沒有醒，永遠沒有醒， 不聲不響地走完了他艱難而又曲折的八十四年人生曆程。

爺爺的一生，是勇於擔當的一生， 受“有父從父，無父從兄”思想的影響，照顧年幼的三爺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做到了無愧於兄長。

爺爺的一生，是勤勞的一生，無視條件險惡，不向命運低頭，奮起抗爭，活出了尊嚴，活出了氣節！

爺爺的一生，是與人為善的一生，無論貴賤 ， 一視同仁，宅心仁厚，堪為做人之楷模！

爺爺的一生，是無愧於家人，無愧於鄰居，無愧於社會的一生！

······

爺爺！你永遠是我的好爺爺！如果有來世，俊時還做您的孫！

陝煤建司瑞能煤業趙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