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強:雲是夢，霧是生活

雲是夢，霧是生活

雲，飄在天上，隔著遙遠的空間，常使我神往。霧橫在身旁，貼著靈魂和軀體，常使彷徨。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早已被時間打包，裝在一個匣子裏，遺棄在落滿灰塵的閣樓上。而我正在遠行，為了一個不知道的結局，離它愈行愈遠。想念它時，唯一可以觸摸那匣子的，便是回憶了。然而，回憶童年就象隔著迷霧看風景，朦朧，零碎。我擔心我的童年會以這種方式支離破碎，因此，我很少懷想童年。

少年，癡於幻想的季節。曾經孕育了多少夢想，便曾經為多少凋零的花兒感傷。那時的眼神單純而不單調，眼裏的世界純真而不純粹。世界被簡單化了。它被揉成兩極，一極是自己喜歡的事物，另一極則是無所謂的事物。簡單地說，隻有愛和漠不關心，沒有憎。少年不識愁滋味。愛可以使人變得很純，很純。耽於幻想。看到飛鳥，我幻想飛翔;看到星空，我幻想迷蹤;看到草原，我幻想馳騁;看到大海，我幻想自由。幻想如同海水，總是越喝越渴。可我，卻隻是幻想。哪怕它無法實現。在意識的底格上，有一道最藍最藍的色彩。那是我對少年時代的流連和眷念。一生有它。

青年，燃燒的舞台。人生從這裏開始，幻想在這裏老去。多了些生活的經曆，便會褪去些夢的外衣。生活的路標矗立在心間，為生命指定了方向。我無法掙紮。我選擇迷路。心還沒有長大。

我已經長大，可心卻在掙紮。習慣了雲的恬淡和纏綿，整顆心都醉在那裏，忘了長大。時光可不是仁慈的媽媽，它不會故意遷就我的拖遝。

幻海彼岸的那座燈塔，曾指引著我少年時的夢。經曆了太多的風吹雨打，也曾失魂落魄，也曾擔驚受怕，而如今卻更加執著於那堅定的燈光，執著於對另一個世界的神往。

雲是夢，霧是生活。

夢，高高在上。霧，貼著臂膀。如果蝶是蛹的繼續，那麼為何生活必須是夢的輪回呢?莫非，人生也是一個小販，狡猾地將生活與夢想一同捆綁，銷售給我們懵懂的生命。

站在人生的門口，我曾經反複地質問自己。風雨哪裏擱，快樂哪裏找，星空在哪裏，星星有多少，哪一顆是我迷惘的閃爍，外麵有什麼，誰在吸引我?

這些心境，在我跨過那道門檻之前，曾經是那麼地洶湧和飽滿。現在，卻雨打風吹去了。有時，想起來，心裏不免有些酸酸的感覺。我總以為，它們是紅著眼睛，恨恨而去的。

人必須長大，也必須承擔責任。為曾經做過的夢付出代價，為現在生活的融洽，為將來擁有一個幸福的家。

雲是夢，霧是生活。

雲是霧在天上的幻想，霧是雲跌下來的體香。

事實上，雲和霧是本家。我漸漸發現我誤解了生活，就象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常常誤解母親那樣。

我不知所措。曾經曆盡坎坷一度找尋的那個世界，在我驀然回首的一刹那，卻如同夢靨般站在燈火闌珊處，正歪著腦袋衝我笑呢!

曾經霧，現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