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飛:金庸武俠裏的一些小糾結

我從未完整地看過一部金庸的小說，但根據他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看得不少。小時候，不識字的小孩都知道郭靖的降龍十八掌，我也是到初中時，才發現身邊的同學上課偷偷地埋頭看小說，那時武俠小說的魅力，著實地讓我驚訝。

後來，我上學的圖書館裏有一整套的古龍、金庸、梁羽生的武俠，但我從未借過一本，總是錯誤地認為，它們不是真正的正統文學，沒有其他的名著有深度，有味道。直到有一天在電視上看見這樣一個劇情時，才對武俠小說，特別是金庸的武俠小說有了新的認識。

那是港版的《射雕英雄傳》裏的一個故事：大理皇帝段智興非常癡迷武學，一日，武當掌門人王重陽帶著師弟周伯通前來拜訪，因段智興與王重陽互相仰慕彼此的武學修為，便邀王重陽一道閉關修煉數日，一起鑽研武學。這中間頑童周伯通耐不住寂寞，在大理皇宮內閑逛遊樂，誤打誤撞認識了段皇帝的妃子瑛姑。這瑛姑也甚是可憐，段皇帝終日研習武學，不經意便冷落了瑛姑。瑛姑第一次見到皇宮裏竟然有這樣好玩的人兒，不幾日，便對周伯通產生了好感。等到王重陽與段智興出關後，事情敗露，王重陽訓斥周伯通竟敢如此膽大，其實這周伯通也冤，到這時才知道瑛姑貴為皇妃。但是瑛姑卻是正氣凜然，認為自己遇到了喜歡的人，決然不後悔與周伯通的愛情。爾後，段智興便把瑛姑打入了冷宮，數月後，瑛姑生下了一個孩子。事情到此應該平息了，可偏偏一日，段皇帝的仇敵裘千仞潛入皇宮，找段智興尋仇，誤入瑛姑住處，不問這孩子是誰的，便一掌將其打成重傷。瑛姑救子心切，哀求段智興救她孩子。這時，段皇帝陷入了矛盾之中，救?是賤妾與旁人所生的孩子。不救?人之道義上講不過去。最後，還是段智興無法抑製自己的私心，沒有去救這個孩子，導致瑛姑悲痛欲絕，最後抱著兒子屍體深夜出走皇宮。

後來，段智興深知自己的私心，有違道義，最後懷疚出家為僧，成為了日後金庸筆下為數不多的神秘人物一燈大師。

不得不說，這個悲劇故事是讓人看著揪心的，就連金庸本人也未能想到這樣一個故事，卻有著現實中讓人萬分糾結的道德問題。首先，一個人是否應該以自己的喜好為生活中心呢?就像書中的段智興，終日癡迷武學，冷落了自己的愛妻，我等凡夫俗子肯定認為這樣的男人著實不可靠，不負責任。可是，他身負國家興亡重責，他的喜好與追求一方麵能夠維護國家穩定，抵擋其他高手的挑釁，另一方麵，這也是他生活中的一大樂事，我們能說他不應該嗎?瑛姑受段智興冷落，與周私通，是她自己耐不住寂寞，還是抵擋不住周伯通的魅力?單說第一點，她本應該終日守著冷榻，孤獨度過一生，但這瑛姑著實是一個在封建社會中敢於對自己的處境說不的剛烈女子。再說周伯通，與段智興比起來，簡直就是屌絲男與富二代的區別，其實這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武當門派不允許門下弟子有世俗愛情，周伯通偏偏破戒。你能說他帥嗎?他甚至不能給瑛姑一套房子，一件首飾，一件好看的衣服。就算當年青春仍在，但自己都寄身於武當門下，照料一家老小簡直是癡人做夢。可是，瑛姑就是喜歡這人的調皮與淘氣。雖然瑛姑貴為皇妃，但讓她心動的不是某個公子帥哥，而是一個周伯通，因為周，讓瑛姑敢於跟段智興講愛情，最後，毅然決然地生了那個孩子。在這個層麵上，我們對她的選擇是應該嗤之以鼻，認為她道德敗壞，還是讚美她的獨立人格與個人追求呢?

再到段智興，作為一個皇帝，身邊的女人背著自己與別人私通，而且這人還是一個周伯通。可想而知，如若不是王重陽的麵子，恨不得當時就把周伯通扒皮。仇家上門，本來是來找他，可偏偏傷了瑛姑的孩子，以道德角度來看，他應當負責，可這孩子要是別人家的，當然應該救。可偏偏是給他戴綠帽子的瑛姑的孩子。這時，他作為一個男人，道德上的選擇陷入了矛盾之中。大道義上，應該救，個人上，這終於等來了報複瑛姑的好時機。最終，他還是沒有救瑛姑的孩子。可這段智興偏偏又是這樣一個人，他無法忍受良心與道義上的愧疚，最後內疚出家為僧，這說明他是有擔當的，敢於承認自己錯誤的，這一點上又是讓我們無法恨的。

金庸武俠中很多故事和人物都是這樣讓人糾結的，比如《倚天屠龍記》中的大惡人成昆，當年是人人皆知的大俠，他緣何成為後來的惡人?當虛擬照進現實，我們從中學習到的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別人的選擇，試著理解他們當時的想法。雖然其中很多做法違背我們平時生活中的道義和人情，但這種思考讓我們多一份收獲，長一份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