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乃卉:山丹丹花開紅豔豔

那一年，山丹丹花開得正紅的時候，你來到了我們學校，勻稱的身段，白皙的皮膚，一根馬尾辮飄灑著朝氣與活力，圓圓的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笑得很親切。校園，因你的到來而變得生動，學生們親切喚你劉老師。從那刻起，你成了我眼睛追逐的目標。

非常盼望能做你的學生，二年級時，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記得開學上課的第一天，為了給新老師留個好影響，我特意地把自己收拾地整整齊齊，在家裏磨蹭了半天才踏上上學的路。

從未遲到過的我，那一天遲到了，你沒有責怪我，微笑著打量著我，還親切地喊了聲"寶貝"，我好激動。你就像我的阿姊姐姐，我在心裏喚你阿姊老師。

你上課和我們在一起，下課和我們玩老鷹抓小雞。那時，我總是站在最後，希望被扮作老鷹的你抓到，每每投入你的懷抱，一種母愛般的溫柔在我全身彌漫，好幸福。

天性孤僻的我一直沒有參加學校集體唱歌的機會，每次選拔，我都躲在角落裏，在心裏默默地唱給自己聽。你來了之後，卻意外的選了我，我第一次感覺到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從那之後，我開始變得自信，我才明白自己也可以唱動聽的歌，甚至可以唱得更好。

你如一株山丹丹花，在大山裏絢麗著自己的芬芳和美麗。而我，是從你的根部延伸出的一朵小花，在你的引領下一路茁壯成長。

因為學校教室緊張，二年級與四年級合並在一個教室，有一天，你安排二年級的同學寫生字拚音，給四年級的學生講應用題。我寫完生字，便聽你講課，竟然聽得津津有味。你注意到了我這個認真聽課的小學生，居然提問了我，我居然也回答得準確無誤。是你讓我懂得：人，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職，然後還可利用有限的時間掌握更多知識。

你鼓勵的目光，給了我做一名優秀學生的信心和勇氣。因為有你，日子過得快樂而且充實。

世事總是難以預料。三年級大雪封山的時候，你的父親卻病逝了。小小的我們，雖對死亡的概念還懵懵懂懂，但是，看到了你紅腫的眼睛和雪白的孝衣,我們的心也是沉甸甸的。那段時間，我們小心翼翼，不再調皮淘氣，不再惹你生氣，用誠摯的童心陪你走過了那個灰暗的冬天。

夏天再來的時候，你帶著學生上山采集紮掃帚用的龍須，我們不忘采些山丹丹花。你告訴我們，如果連根移植，山丹丹花亦可家栽。從此以後，每一戶人家的小院裏都有幾株搶眼的山丹丹花,古樸的村莊增添了亮麗的色彩，彌漫著芳香。

我終於沒有辜負你的期望，考入了鄉辦中學。看著你臉上欣慰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至少，能讓你笑。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你，離開了母校。後來，你因教學成績顯著，調入鄉辦中學。隻是，你不再是我的班主任。

之後，我轉學、升學，來到礦山，上班、工作，兒時的其它記憶逐漸模糊。隻有家鄉小院裏的山丹丹花，靜靜的重複著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卓傲不羈，紅豔耀眼，繁衍著你的溫柔……

一次春節回鄉的途中，與你偶遇。那一刻，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二十個春秋，在你的額頭留下了歲月的印痕。你單薄的身體立在冬季的蒼涼裏，讓我擔憂。你的眼裏閃爍著我熟悉的光芒── 一個老師對學生寄予厚望的光芒。你熱情的邀我去你已遷到小城的新家，但想到家裏病重的父親，我終沒挪動腳步。

當時的我，不知你已是癌症晚期，更不知你已病退在家。你沒能熬過這一年。春節匆匆的一麵，竟成為訣別。聽到你離去的消息，已是寒雪臨窗，新年的腳步漸近。

淚眼朦朧中，那個給我鼓勵和自信，給我關心和照顧，讓我崇敬的阿姊老師又浮現眼前，就像一朵盛開的山丹丹花，亭亭玉立，笑容可掬，耳畔回蕩的始終是你那一聲聲“寶貝”…… (潘乃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