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利平:摯愛的釋放
花開花落,又是一個春秋間。6月20日至22日,全省中考鳴鍾開卷。對於孩子們來說,中考不僅是知識、能力的考查,也是對自己心理素質的檢測。兩天半的時間成熟著三年的累累碩果,“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父母的擔憂也在兩三天的打熬下成了不同於往日的渴望和企盼,十多年來默默無聞的摯愛這裏緩緩釋放,仿佛孩子不是考試,而是一種近乎成人的洗禮,那份摯愛化成了鼓勵、寬容和理解。
緊張的備考
17日晚,兒子從學校打來電話說:“我們班主任說了,建議家長陪考,那樣可以使我們有一個好的休息環境,不受外界幹擾。”班主任的話是平台,兒子的話就是命令。我和丈夫擔心陪考的家長太多,找不到離兒子考點近的賓館。第二天一大早,一向愛睡懶覺的丈夫早早起來打電話發動親戚好友,甚至“狐朋狗友”在內給兒子尋找合適的賓館。“賓館訂好了,離考點近,條件也不錯”聽到這句話,丈夫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品起了茶,樣子不壓於胡了一圈麻將的舒爽。
19日,一家三口“進駐”賓館,養精蓄銳,一心應對明天的開考。夏至時日,驕陽似火,毒毒地烘烤著大地,高樓林立的忻州成了地道的蒸籠。怕兒子被蚊子叮咬,我趕早去超市買了蚊香,到了晚上,天氣還是沒有些許的涼意,丈夫一會開窗,一會開門,一會鼓搗空調機的遙控,最終還是不起絲毫作用。一問服務員,才知道空調壞了。悶熱了一晚上,隔壁空調機的聲音嗡嗡依舊,也不知道這冷風吹向何方?看著兒子汗流浹背樣子,丈夫有點惱火了,失去了往日的那點紳士風度,對著服務員直嚷,“不是說空調壞了嗎,這嗡嗡的聲音是從哪來的?這冷風往哪吹還看人嗎?”服務員漲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有空調的房間已預訂出去了,等今天有客人退了房,馬上給您調換。”丈夫這才安靜下來,對我擠了擠眼,意思分明是說,哼!都是欺軟怕硬。我心裏不由對丈夫的天真暗自好笑。
委屈中求全
看看表,快到開考時間了,我不停地問兒子,“準考證拿上了沒有?筆忘帶沒?有沒有多帶一支……”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更年期,說話顛三倒四,繁瑣到了極點。走在路上,迎麵的風熱浪一樣撲來,我和丈夫象護送太上皇一樣,撐著遮陽傘把兒子送到了校門口,目送兒子背影消失在茫茫學子之中。接下來做的事就是蹲在校門口等待,讓一瓶瓶礦泉水在太陽的煎熬下變成汗水。一天考下來,我和老公都沒敢多問什麼,悄悄觀察兒子的臉色,依舊平淡如水,忐忑不安得心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勞逸結合,為了讓兒子放鬆一下心情,晚飯前,我和兒子在賓館活動室打起了乒乓球。丈夫則負責安排晚飯,菜上三道,也不見我們的人影,丈夫打電話催促幾次,兒子卻玩上了癮,耍賴,怎麼也不肯走。眼看菜就要涼了,我們才姍姍來遲,丈夫有點不耐煩,嘟囔了一句:“快四十歲的人了,也不分事情輕重。”自認為年輕漂亮的我,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騰一下站起來,正要發火,可一看到旁邊靜坐、滿臉內疚的兒子,隻好忍氣吞聲,自討沒趣地說了一句:“我去倒水”。丈夫討好地悄悄向我舉了舉雙手。唉,細想想,從兒子呱呱墜地到現在,自己付出的心血,所受的委屈與這相比又算得了什麼?為了不影響兒子情緒,就這樣,算了吧,忍為上,夫妻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渡過了難熬的兩天半。
待宰羔羊
填報中考誌願,學校亮出了優惠條件,中考前五次摸底考試進入年級前50名的學生,無論中考成績如何可直接拿到“英才卡”進入本校重點班,但也附上了金箍咒,前提條件是隻能填報本校高中。我和丈夫犯了難,兒子成績優秀正好在名單之內,不填報別的高中,怕委屈了兒子;可填報了別的高中吧,又怕兒子有個什麼閃失,兩頭撈不著。一時,左右為難,打電話谘詢了千千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終結果可想而知,還得自己拿主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捉個硬主意,冒個險吧!看似簡簡單單的事,足足讓我們的心在煎熬與難耐中徘徊了整整16天。
夜晚,燥熱的夏天終於降下了他那熱情的溫度。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揪緊了我本來焦灼不安的心,中考分數下來了!錄取參考去年各校招生分數線,兒子考得是不痛不庠,正是待宰的羔羊。我從滿懷期待跌到了深穀,心一下變得拔涼拔涼,兒子來個一鳴驚人的夢想被摔得粉碎,湧起的酸楚無以言表。兒子怯怯地看著沉默不語的我,悄悄躲進了被窩。隻一會功夫,家裏的電話不斷,父母、兄長、親戚朋友……,一晚上應接不暇。問問其它孩子的中考成績,越不知道自己是著急、生氣,還是失落。“人到愁來無處會,不關情處總傷心。”滿心的關切隨著眼淚灑落了一地。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丈夫便與幾位同考的家長踏上了探聽各校招生信息的征程。
又是一個夜晚,窗外燈光好像睡意十足,沒精打采的樣子。眨眨酸澀發脹的眼,才感覺自己這些天來還沒有睡個安穩覺。“哐啷”,聽到丈夫開門的聲音,我好似打了嗎啡一樣來了精神,急急詢問情況,丈夫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神秘地說:“放心吧,各校招生分數線已劃定,但兒子應該在擴招範圍內,想上個好高中無非是多出些錢了。再說,兒子考得雖離統招分數線差幾分,但別的學校還巴不得他去呢,省錢又省力。”我聽了,咬咬牙果斷地說:“錢我倒不在乎,是為兒子將來有出息,砸鍋賣鐵也得讓兒子上個好高中。”
烈日中等待
天空蔚藍,清新撲鼻的空氣使人心曠神怡。當東方剛閃現出一片紅霞,我們一家三口,帶上報名費直奔學校,對我來說,那筆費用已經不是錢了,而是掛滿兒子夢想和希望的金鑰匙。匆匆趕到,寬闊、整潔的校園已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丈夫擠進擴招生窗口一看,咦?奇怪!外麵熱火朝天,招生辦裏麵卻悄無聲息?一打聽,才知道,擴招分數線還沒有降下來,外麵的家長,裏麵的工作人員都在等待什麼。我對丈夫說:“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會吧,看來還得等會。”丈夫搖搖頭,說:“萬一要交錢呢,人這麼多,一下也跑不過來,還是等等吧,你先帶兒子找個地坐會。”抬頭看看天,太陽雖然還未直照,但校園內的小草也露出了膽怯的神情,蜷起了柔弱的身子。身子旁邊人來人往,加上地上卷起的熱流,使人感到有說不出的煩熱。坐下來、細觀察,漸漸發現一個規律,拉著孩子,走路趾高氣揚、昂首挺胸、獨行的,往往是達線者;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彼此之間互相詢問,竊竊私語的往往是等待者,我不由苦笑這人生的戲劇性。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時間伴著炎炎烈日慢慢流淌,丈夫脖子上的汗直往下流,我的心更是感到焦躁,在樹下乘涼等待的家長們也是坐立不安、來回走動。回頭看看兒子,背靠涼亭,兩眼微閉,耳朵裏著塞著P3,隨著節奏搖頭晃腦正享受著屬於他的世界,嗬嗬,孩子終歸是孩子,考後那份不如意,早已忘到九霄雲外,抑或新的起點賦予了他新的活力和希望。
眼看從太陽東升等到日落西山,也沒有任何動靜,眼巴巴看著工作人員把裝錢的匣子也抱走了,桌子也回歸原位了,窗戶也關了,滿心期盼的家長們竟然一天連窗戶邊都沒敢離開過。我不死心,想再堅持幾分鍾, 丈夫拉拉我說,“走吧,人家下班了,明天再來。”
愛在延續
第二天,天剛放白,一家子再次踏上了求學之路。真是怕什麼偏偏來什麼,堵車!堵的不是車,是我們的心。看著漫漫似蝸牛爬行的車流,周圍的拉煤車銅牆鐵壁,我暗暗祈禱,恨不得插上翅膀,讓我們去飛翔。丈夫急了跳下車,當起了臨時的交通指揮員。一向善良的我內心不由地在埋怨交警,遷怒於那些可惡的大車司機。看著不焦不燥,坐在那裏穩如泰山的兒子,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嘮叨了:“現在知道什麼是難了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再努力幾分,我們用這麼受罪嗎。以後,再不好好學習,回農村放羊。”兒子則不屑地說,“我可不想回農村。再說了,就憑你和我爸掙那幾個工資,我即使想放羊,你們也買不起啊,一群羊還好幾萬呢。”我啞然,自己和丈夫是普通的工人,苦巴苦熬、省吃儉用,掙得錢除了日常開銷,所剩無幾。沒有飛翔的平台,天使也會沉默,自己還有理由去指責什麼呢?
挪挪停停,舉步維艱!總算是殺出一條“血路”,突出了車海的重重包圍,丈夫也使完了渾身解數。
到了學校,家長們已是一窩蜂擠在窗口前辦手續。望著一個個爭先恐後,高舉準考證的手,我的淚在內心翻滾,“可憐天下父母心”。填表、交費、照相......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渾身象卸下了千斤重擔,輕鬆了許多。看著兒子帶著甜甜地笑忙著給丈夫擦試滿臉的汗水,我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感慨成千:“兒子啊,你一瞬的心疼,竟是我們心疼一生換來的。”
一份摯愛,流淌著父母勤勞作業的汗水,倒影著父母含辛茹苦的背影。對孩子和家長來說,中考僅僅是一個小小的起點,那麼,三年的高中,以後的人生,又會揉進父母多少新的牽掛和期望? (宋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