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雲:父愛無聲

父親今年剛剛69歲，身體卻是每況愈下。作為女兒，眼看父親被病魔纏繞，卻愛莫能助、無能為力。
　　父親幼年喪父，從小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罪，開過山、背過碳、趕過驢車、下過煤窯……人間的福沒享過多少，世上的罪卻受過太多。25歲的時候，為生活所迫，父親來到礦上當了一名開拓工人，一幹就是28年，直至因查出二期岩矽肺而提前退休。
　　小的時候，對父親並沒有多少依賴和留戀，唯一盼望的就是父親回來的幾天可以吃上幾頓白麵饅頭，因為善良賢惠的母親心疼父親一年四季在外受苦，總是趁著父親在的時候盡可能的做些好吃的。是啊，對於現在的孩子來說，白麵饅頭那是最普通不過的食物了。可是那個年代裏，一年四季啃著粗糙的窩頭，就著鹹菜疙瘩，白麵那是逢年過節才能偶爾享用的美食。所以，幼小的我們總是盼著父親回來，盼著沾光吃白麵饅頭的日子。印象中，父親回來的次數很少。一次是在井下砸壞了腳，拄著雙拐回家休假；一次是井下扭傷了腰；再有就是每年的春節了……除此之外，父親很少舍得請假回家，一個人養活著奶奶和我們兄妹3人，父親總是想多上幾個班多掙幾個錢。父親的忠厚老實吃苦耐勞也是出了名的，現在老家的箱子裏還保存著父親那時候贏得的榮譽和《毛澤東選集》。那時候的我們並不懂得父親的艱辛，對父親的記憶也隻是回家時衣兜裏揣著的幾粒水果糖，還有就是母親親手做出的白生生的扭得花花的白麵花卷了。
　　在我16歲的時候，我們全家隨父遷移到這個小鎮，從此結束了一家人分居兩地的日子。我們終於可以跟父親生活在一起了。
　　每個月父親總會偷偷給我幾塊零花錢，我知道，細心的父親是預備我在女孩子特有的日子裏需要的他不方便替我購買的用品。盡管他從未說過，但是，我懂。我懂得那顆細膩的心。
　　父親的愛就像窖藏多年的老酒需要用心慢慢品味。那時候我不懂父親為什麼總讓我穿那些寬寬大大極不合體的衣褲，我也不懂父親看見我偷偷抹了腮紅為什麼會發雷霆之怒，我甚至不懂父親為什麼從來不讓我去同學家裏過夜，我也不懂父親為什麼有那麼多的顧慮和擔心？多年以後我也為人父母，才明白父親深藏的苦心！是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就如同開得太早太嬌豔的花是最容易被人攀折、也最容易早早凋零的，父親隻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我，使我在懵懂的年華裏免受一些不必要的幹擾！父親的心可謂細矣！父親的愛可謂大矣!
　　父親的愛就像春夜裏的小雨，細細的、無聲的潤澤著我們的心田。從小到大，我們都是那麼坦然的、那麼心安理得的、那麼沒心沒肺的接受著父親的關愛和嗬護，從來沒有想過父親有一天也會老、也會病、也會需要我們的關愛和照顧。似乎父親就該是一座大山，永遠那麼高大、永遠那麼挺拔、永遠那麼屹立不倒！
　　仿佛是不經意間，突然發現父親老了！在我們忙著工作、忙著生計、忙著孩子、忙著自己小家庭的溫飽富足的時候，父親老了，那個把我扛在肩頭看社火的父親老了；那個背我淌過滹沱河的父親老了；那個把親手燒好的馬鈴薯清理的幹幹淨淨、然後用沾著煤灰的雙手捧著給我吃的父親老了。真的老了，發須白了，腰背駝了，眼睛花了、耳朵背了……三期矽肺合並肺氣腫、肺心病，數病纏身把父親折磨的不成樣子了。走幾步就會氣喘籲籲，換個體位都會喘個不停，說幾句話就會換不過氣來……我可憐的父親！我最敬愛的父親！想起來讓我心疼的父親！就這樣老了，老了。
　　總想給父親買些好吃的，站在超市琳琅滿目的貨架前，才發現自己從來不知道父親最愛吃的是什麼？總想給父親買些好衣服，卻發現辛苦了半輩子的父親把我的孝心全壓在櫃底根本不舍得穿。多想帶著父親去旅遊，可是父親的身體已經不適合遠遊了。
　　突然之間，感到慚愧、懊悔！為什麼在我們安心的享受著父親給我的美食時，從來不曾關心過父親最愛吃的是什麼？為什麼，在我們瀟灑的四處遊走享受生活的時候，不懂得把父親帶上，在他還能經得起舟車勞頓的時候，在他還能有精力有精氣神的時候？我們總以為有的是時間，我們總以為父親會一直在那裏等著我們，等著我們有閑心、有閑情、有閑暇、有閑錢的時候去孝敬、去關愛！卻不知道父親也會老，他的牙會嚼不動山珍海味，他的腿會走不了千山萬水……
　　還記得那年我因肋間神經痛回家靜養一個月，吃了30多付中藥，都是父親蹲在灶火旁給我慢火煎的，每次，父親都會把煎好的藥晾的溫溫的讓我喝下，再拿事先晾好的白開水讓我漱了口，接著把事先放好的小塊冰糖塞進我的嘴裏……30多天，天天如此，喝著父親親手煎好的藥，感受到的都是滿口的甘甜和父親滿滿的、無聲的關愛！
　　如今，父親老了，那個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老了！我卻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的日益老病而無能為力，多想扯住時間的腳步，讓時間不要流逝的那麼匆匆；多想擁有一副包治百病的良藥，讓我的父親能夠諸病離身；多想……
　　我隻有多抽時間靜靜的陪在他身邊，聽他嘮叨，看他安睡……
　　父親節前夕，謹以此文獻給我的父親，願我的父親健康長壽！願全天下的父親都幸福安康!（徐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