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英:自行車的愛情

　　老劉與我為鄰，我住三樓，他住四樓。
　　每次和老劉碰麵時，總看到他提著自行車搬上搬下，我總納悶，那輛自行車除了作為交通工具之外，更像是老劉身上的某一個零件，不可缺失。每逢到周末，老劉就坐在樓底下，搖著那輛自行車的腳蹬，擦了又擦，一邊哼唱著小曲，一邊像給大姑娘打扮一樣，拾掇一下這，拾掇一下那，看著他樂嗬嗬的樣子，都不由得羨慕這輛自行車。“老劉，你咋這麼喜愛自行車呢？”每逢鄰裏問起時，他都是一笑說：“哈—哈，自行車好哇，沒有比這好的嘍！”
　　前幾天，突然看到老劉騎著一輛“美麗達公爵”，一身的運動裝，雖然濃密的黑發裏隱隱有被歲月挑染的絲絲白發，但清瘦的身影依舊輕巧而靈活，別提有多精神。“老劉，你咋又換了一輛自行車呢，人家都買小車，你卻買自行車，趁年輕，給自己也買小車呀！”朋友們都調侃老劉，老劉也總是笑笑說：“我就喜歡騎自行車，經濟又環保。”老劉騎著自行車，徜徉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時不時還和幾個要好的朋友約好在閑暇時間搞個自行車自駕遊，美哉美哉地。
　　每次自駕遊時，老劉都是最好的導遊，哪條路好走，哪條道最近，哪的風景最迷人，他都一清二楚。在路上，誰的車要是出故障了，經他的手一擺弄，準好。朋友們無不佩服地說：“老劉，你騎得是‘美麗達公爵’，可你是我們這裏的公爵。”
　　而事實上誰也說不清楚老劉為何如此迷戀自行車，直到有一次朋友聚會時，興奮的老劉突然敞開心扉，娓娓道來那段他與自行車有淵源的故事，讓他至今都刻骨銘心的故事。
　　老劉剛上班的時候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是煤礦上的一名小小的把鉤工。每個月就幾十元的工資，自己倒也是平靜而滿足著。直到有一天，別人給他介紹了個對象，一個像桃花般綻放的女孩兒，她的微笑是那麼的迷人，看著女孩兒的笑容，老劉覺得自己心裏像有了一道閘閥，會開啟一扇門，有一股暖流湧入，還泛著甜甜的香味。
　　女孩子上班的地方離他有二十多裏地，他每次去見女孩時，都是一大清早起來，急急忙忙趕能到女孩工作單位的拉煤車，晚上再趕回來的拉煤車，這麼一來一去，既髒又浪費時間。老劉心想，要是自己有輛自行車多好啊！當時的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夠他攢大半個年頭的。在那個年代自行車還是挺稀罕的，老劉家的一個表哥家裏有一輛自行車，可表哥家離他工作的地方也有幾裏遠，每次老劉去看女孩時，都先要徒步走到表哥那裏把自行車借來，再騎車去看女孩。見到女孩，歡喜的老劉把女孩馱上，帶她到縣上的小鎮，給女孩買些小吃，看著女孩羞澀含情的眼神，老劉心裏比吃了蜜還甜。送女孩回家時，他有意繞遠路馱著女孩到青山綠水間，看看大自然，聽聽鳥鳴，傾聽萬物自然的聲音，那一路的風景伴著他無比愉悅的心情，老劉覺得沒有比騎自行車更美好的事情了。頓時覺得騎自行車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享受，並暗下決心，有錢了一定要買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等老劉把自行車送還到表哥那裏，再徒步走到宿舍時，已累得疲憊不堪，比下井還累，但他心裏填滿了自豪，因為那條被他發現並由一道道車印開辟出來的鄉間小路上還彌漫著花兒綻放的清香，蟲兒伴唱的樂曲。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突然的一次意外，老劉被礦車上的鐵鏈打到了頭，安全帽都打破了。住在醫院裏昏迷了許多天，當老劉醒過來時，他看到女孩兒焦急期盼的眼神，那種讓他感到幸福而又難過的眼神久久的迷漫在心裏，女孩兒也是騎著幾十裏的自行車來看他，並鼓勵他一定要勇敢，好好地養好身體，還給他帶來一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他們相約，將來一定要買一輛最好的自行車。
　　然而，現實生活的沉重狠狠地給了老劉一拳，當他終於攢夠錢買了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時，女孩兒的父母嫌棄他是煤礦工人沒有前途而迫使女孩遠嫁他人。
　　總有一些會留下來，就像積雪，被溶化，滲入地心，卻催化了萬物的生長。那段故事也成為了老劉人生的一種經曆，曾經的美好會時不時地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縈繞在老劉的心頭，自行車卻成了老劉的另一個伴，無論走到哪裏，他抬腳就走，毫無拘束，自在樂和著。
　　“老劉，快把你的自行車升級呀，買輛小車多好哇！”老劉風趣地說：“嗬嗬，別小看我的自行車，騎起來威風著呢。不比你們的小車差。”從老劉爽朗的笑聲裏，好像聽到泉水叮咚、花兒芬芳、鳥兒歡唱合奏的青春之歌，還有那一段青澀歲月裏最純真的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