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東:老楊樹上的蟬鳴
我不太喜歡過夏天。尤其是盛夏時節,玉米借助雨水在田裏瘋長,道旁再漂亮的花兒也被炙熱的日頭曬得蔫了頭,萎縮了嬌美的身段。
這時,唯獨蟬兒卻備加感知夏的熱烈,在井口那幾棵老楊樹上叫個不停。伴著這聲響,聽著這像似家鄉的蟬鳴,我換上工裝,穿上礦靴,隨著漸行漸遠的蟬鳴被拋在身後,井下鋼纜皮帶運煤的聲響將其嚴實地蓋住,盡管有些潮濕,但涼爽多了,也沒了蟬聲。於是,那蟬鳴留在了記憶裏,我想,那蟬鳴聲仍繼續在那幾棵老楊樹上飄來飄去,一會兒獨唱,一會兒合唱;一忽兒獨奏,一忽兒合奏。
蟬鳴應該是在蛙聲起伏之後的時光出現。白日自然是蟬在唱主角,要麼一呼,要麼一呼百應,僅僅就這幾棵樹上的蟬鳴,就能帶動起周圍村莊樹林裏的蟬演奏交響曲。入礦三十年了,幾棵老楊樹依舊茁壯,由胳膊粗變成了合抱粗,枝繁葉茂,生機無限。而樹上的蟬兒,換了一茬又一茬,現在想來,幾十年前的蟬兒,應該是現實的蟬兒的老祖宗輩分了。鳴叫依舊洪亮,歌聲依舊高亢,決不遜於它的祖輩們。蟬鳴陪伴,煤機轟鳴,我的礦工兄弟也是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煤矸石一車車從井下運出,黑黑的烏金隨皮帶滾滾而出,這些景象,樹梢上的蟬兒可是見證?礦工師傅們更換工裝前的模樣,還有升井後洗刷完畢、靚麗瀟灑的模樣,樹梢上的蟬兒,可是見證?不會是看著他們駕車離去,你的鳴叫更激烈了吧。
有人說,蟬鳴,是夏天的一個符號,是特殊的符號。盡管夏的熱烈讓人有點兒窒息地喘不過氣來,但是夏日離不開蟬兒,蟬兒更是離不開夏日,蟬鳴與夏日共生共榮。我還是要不情願地說出自己顧慮:這幾年,蟬兒數量少了,鳴叫有些呻吟,支支吾吾了,沒有了先前的豪放。久居礦區,這個時候,我已經聞到了炸蟬的香味,礦區廣場附近的餐館星羅棋布。蟬兒,從一出生到成形,都是人類的美味。人類有沒有輪回,不得而知。據說聰慧的蟬兒是十幾年才一個輪回的。一邊是蟬兒開唱,一邊是餐桌上掙紮,這是無法改變的命運。夏日時節,幾個好友經常地聚一聚,定要點上炸蟬這道可口的小菜。
值班的那個傍晚,我走到大樹下,靜心細聽,還有幾隻蟬兒在發出微弱的聲響,不像是哭訴,更不會是在傾訴衷腸,顯得有點兒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