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斐:故鄉 農民 父親

　　村裏相傳，我的祖上乃是南陳時的皇族。隋初，因避難逃生至北方。於八百年前定居於桑幹河南岸，殿山的東北腳下。從此繁衍生息，千百年來默默無聞。沿著曆史的長河，其實也不難發現，曾有無數的英雄豪傑來自於我的家鄉。有天地會，有義和團，更有參加過辛亥革命的忠烈義士。
　　縱觀眼下社會，為了金錢，很多人都喪失了基本的道德。製度的放任，利益的競爭等，都在使這種現象惡化。但同時，在一些偏遠的山村，有著那樣的一群人，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勤勞、樸實、與世無爭，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我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
　　記憶中，父親給我的印象是偉岸的身軀，嚴峻的麵容。
　　大約是在我第一次離家上中學的時候。我的性格自小便是那麼隨意、執著且倔強。由於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我每次到學校都隻帶每月回家的路費，零花錢是沒有的。可是，由於我的懶散、隨意，居然把錢給弄丟了。我沿著不久前走過的小路找了又找，哪裏還能找得到呢！我的心情是那麼後悔，無奈，但更多的是害怕，甚至有一絲憤恨和不平：“為什麼我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迫於無奈，我還是給家中打了電話。放假那天，父親很早就騎著借來的摩托車趕了五六十裏的路程來到了學校。放學後，我在學校的大門口見到了父親。父親沒有罵我，隻是對我說：“兒子！你都十三歲了，也不小了，怎麼這些毛病還是改不掉呢？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爺爺就不在了。我和你的伯伯、叔叔們硬是把這個家支撐了起來。別的多說也沒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該懂事的時候了！”
　　我感到了一陣心酸，父親真的很不容易啊！我真的很恨我自己，剛剛怎麼會有那樣的想法。我雖然沒有錢，但我卻不缺親情和溫暖；我開心快樂地與家人在一起，而他人卻未必體會得到。
　　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我也一點兒點兒的長大了。去年冬天，我正在打假期工，那天不知為什麼心裏突然煩悶得慌。傍晚，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表哥打來的，他告訴我說母親病了，病得很嚴重，要我去看看。我剛聽完腦子就嗡的一下，差點兒暈了過去。之後，我給父親打電話，父親告訴我說：“沒事，不嚴重，你不必擔心。”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滿腦子都是父母對我的關愛和嗬護。
　　第二天，我來到了醫院才知道，母親的病叫腦出血。此時，我看見了父親。才半月不見，父親仿佛老了十幾歲。此刻，我才知道，母親已經病了兩天了，父親兩天兩夜未曾合眼。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了下來。
　　後來，我偶然聽哥哥說出了一件令我心驚肉跳的事。哥哥說，那是母親住院後的一天。當時我們正在病房照顧母親，不一會兒隔壁病房的一個老大爺走過來和哥哥說了幾句話，哥哥就跑了出去。原來，父親正在角落裏抽煙，卻聽見了醫生的談話。說是有個病人的腎不行了，需要做換腎手術。他就急忙去打聽，居然想要賣腎。就在父親要進入手術室的時候，哥哥追上把他攔了下來。父親對哥哥說：“你還沒有結婚呢，還有個上學的弟弟。如今，你媽病得這樣重，我不這樣做，如何掏得起這昂貴的醫療費？”
　　哥哥哭著說：“如果醫療費不夠，咱就把房子賣了……”經過哥哥長時間的勸阻，終於說通了父親。那天父親和哥哥回病房後，我也曾看到他倆兩眼通紅。但我想母親病得這樣嚴重，父親和哥哥流淚也是算是“家常便飯”了，因此我也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直到今天，雖然事隔久遠，當我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後，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父親這是用自己的生命和健康維護著親人和這個家啊！
　　母親做手術那天，我們一家人都在，手術很成功。我從沒見過父親那麼激動過，又是哭又是笑的。
　　國慶長假時，我再次回到了家中。這時，我看到父親的兩鬢已有了絲絲白發。我的心感到一陣刺痛。父親今年四十七了，年近五十的人了，依然在農田裏奔波。曾經高大的身軀已不再偉岸，麵龐上出現了道道皺紋。我的淚花再次在眼眶中打轉，但我沒讓它落下來。我已經十九歲了，已經長大了，已不再是孩子了。我必須肩負起這個重擔，這個責任……
　　其實，像父親這樣樸實的農民絕非少數。我相信，在那些遙遠的地方，在那偏遠的山村，並不缺乏這樣的人。他們平淡無奇，與世無爭，他們默默無聞的付出著、貢獻著，他們並沒有在這個被權勢、金錢所侵蝕的世界中被汙染……
　　農民，乃國家之根本，世界之根本，人類生存之根本。是他們支撐著這個社會，是他們供養著全人類。他們理應得到歌頌與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