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軍:淚灑斷腸崖

陝西省銅川市王石凹煤礦有一個地方，名字叫做斷腸崖。

從銅川沿著盤山公路蜿蜒向東而行，不過三十裏路，有一座座綿延相連的群山。在起起伏伏的群山之中有一座突兀聳立的山峰，雖然不很高大但卻極有意境：山路崎嶇，山花爛漫，山樹叢生，山勢險要。山後是自解放後建立的王石凹煤礦，山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大峽穀的一側即是斷腸崖。

我小的時候也曾經在斷腸崖前玩耍，那裏不僅有一棵幾百年的古樹，更有數不盡的野草閑花。既有山桃熟透了也無人采摘，也有山杏任鳥兒飽餐蟲兒啃咬，既有螞蚱蛐蛐在草間歌唱，也有野兔山雞在山間做窩，既有荒無人煙的幽靜落寞，也有山花綻放的清香芬芳。當年，放學的學生在山間小路單獨來去而沒有危險，勞作歸來的村姑在林蔭地頭放心穿越而沒有恐懼，貪玩的孩子在那棵古樹上盡情玩耍，調皮的頑童在山間摘野花采野果，農婦在山上挖野菜，家屬在山邊種莊稼。如果有興致在山上對著峽穀喊上一嗓子，那回聲不僅清脆而且嘹亮;如果有歌聲傳入峽穀，更有一種連綿不斷的餘音仿佛從天邊傳來，既悠揚又有韻味。

自從王石凹煤礦有礦工遇難之後，那裏便有了工傷死亡者的墳墓。從此，山改名為萬壽山，崖為斷腸崖。

無論如何，我也想不到的是，我的父親，我那苦命的父親竟然為了挽救一名年輕的礦工，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我的父親也被埋葬在斷腸崖的山上。每當我去祭祀父親的時候，我總是肝膽欲裂，淚水流不盡。

斷腸崖風景依舊，但我的心情卻沉重、難受。萬壽山上從此愁雲密布，大峽穀中常常哀聲不絕，斷腸崖邊常常哭聲不斷。

父親去世二十年後，我和妹妹們一起將父親的屍骨運回故鄉，從此我再也不願去斷腸崖。但是，即使不去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怎麼能夠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