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良:心疼母親
大雪節氣剛過,西伯利亞寒流不請而至,天氣驟然降溫。我居住的樓房早就通了暖氣,窗外寒風凜冽,屋內溫暖如春。天寒地凍時節,心裏最是掛念父母,於是我乘上了通往老家的長途汽車,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鄉。
剛進家門,父親就忙著沏茶倒水,母親笑著數落我:“小二昌,你不過日子啦,你看看你大包小包的,買那麼多東西幹什麼,又不是過年走親戚。你兩個孩子都上學,在外邊拖家帶口的也不容易,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脫掉麵包服,突然覺得屋裏和屋外一樣寒氣逼人,一問才知,敢情家裏今年冬天還沒開始點煤爐呢!我的個老天爺,這不是活受罪嗎?我皺著眉頭嘟囔了幾句。母親趕緊弄來引火的柴草和煤塊兒,慌手慌腳的點煤爐。母親辯解說:“今年秋天早就買下炭了,用不著你操心。你在外邊家裏有暖氣,乍回到老家不習慣。我和你爹也沒覺得天有多冷,要是真冷得受不了,還能不點煤爐子!再說,炭那麼貴,還真舍不得燒。”我知道父母的脾氣,知道多說無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煤炭在爐子裏熊熊燃燒,不一會兒,屋子裏就暖和起來。我和父母喝茶說話,老人你一言我一語打聽孫女、孫子的情況,我如數家珍地介紹,父母聽了眉開眼笑,有時甚至哈哈大笑。我的父親今年七十九歲,是一個在國有煤礦幹了三十年采煤工的老礦工,而我當年正是接他的班,才走出農村,在煤礦上找到了工作。似乎是轉眼之間,父親退休已經二十五年。父親在煤礦井下工作多年,出過重傷,還落下了關節炎的病根,經常腿疼腰疼,好像是從前年開始,走路一瘸一拐的,去年又添了胃病。過去父親在煤礦上班時,母親獨自一人肩負著全家生活的重擔,每天起早貪黑,家裏地裏兩頭忙,要伺候年邁的奶奶,又要撫養四個兒女,吃了數不清的苦。母親患有糖尿病、高血壓,身體大不如從前,做家務活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幹淨利索,總是顯得慢慢騰騰拖拖拉拉。最近幾年,我每次回家,都明顯地感到兩位老人的身體越來越衰老。我的父母都是要強的人,身體有病總是一拖再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上醫院,我每次想起,總覺得不安和心疼。父母喜歡肅靜,多年前就和我哥哥嫂子分家另過,住在老宅子裏。母親告訴我,今年冬天天旱,我的哥哥和嫂子一大早到地裏澆麥子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院子裏突然傳來摩托車的聲音,我開門一看,是侄女和侄女婿。侄女嫁在外村,小夫妻倆在外地打工,昨天才回來。貴客上門,家裏頓時熱鬧起來。母親忙著殺雞宰魚,準備做飯。過去每當家裏來客人,嫂子知道後就過來幫忙做飯,現在嫂子澆地回不來,母親就隻好一個人忙碌。我陪侄女婿說話,天南海北地聊,侄女婿是個聰明的小夥子,在省外一家建築公司工地上幹技術管理,每月工資比我的高一倍,作為一個農民工打工能混到管理崗位,實在不容易,我從心裏佩服。侄女一心一意地看電視,電視正在演小品《小草》,東北笑星趙本山模仿老太太唱歌,那幽默滑稽的表演,引得侄女不時咯咯大笑。我正在喝茶,突然聽到正在叮叮當當切菜的母親哎喲了一聲。我趕緊跑過去,眼前的情景讓我大吃一驚:母親的左手食指鮮血淋漓,她右手捏住受傷手指的中部,菜板上是還沒切完的魚和粘了血的菜刀。我心急如焚,用力攙扶起母親,準備送她去衛生院包紮。母親緊皺眉頭,疼得絲絲吸氣,還咬著牙說:“不礙事,不用去,一會兒就好了。”我用餐巾紙給母親包上手指,血仍然向外滲出。在家人的一再勸說下,母親才勉強答應去衛生院……
告別故鄉,我又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然而,母親那鮮血淋漓的手指,時常在我的腦海裏出現,每次想起,我都會感到深深的內疚和自責,好像我是傷害母親的罪魁禍首!我痛恨自己麻木不仁、懶惰無為!為什麼我在自己家中勤於家務,回到父母身邊,自己卻蹺起二郎腿,喝大茶,高談闊論,像個處處要人伺候的少爺?為什麼看到年邁的父母忙前忙後,自己竟然無動於衷?我反思自己,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我覺得自己簡直是愧對父母!
中國有句俗話叫“百善孝為先”,孝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南宋朱熹在《朱子家訓》中指出:子之所貴者,孝也。明末清初的朱柏廬在《朱子治家格言》中說:重資財,薄父母,不成人子。《說文》中講孝為:善事父母者。父母的養育之恩重如泰山,兒女窮盡一生也難以報答!怎樣才能做到善事父母,讓父母的晚年生活更為幸福,是天下為人子女者都應該認真思考的問題。我覺得孝順父母,特別是麵對上了年紀的父母,兒女要先從平凡的小事做起,比如給父母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洗筷子刷碗、陪父母家長裏短的聊天等等。在很多時候,父母需要兒女做的,往往是不起眼的小事。小事做好,大事當然更不能糊塗,要定期給老人檢查身體,發現病患及時治療。把父母的健康放在心上,真正落實在行動上,或許隻有這樣,才算得上是一個孝子,當父母百年之後,才不會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