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廣平:天水行

雖然是天寒地凍的時節，我還是抑製不住要去天水走一趟。那裏的一草一木讓我向往，尤其是著名的麥積山風景更使我日思夜想。

我坐車一到秦安蓮花鎮的地界，就有一股蘋果香味兒進鑽鼻孔，使我身上的寒意一掃而光。極目遠眺，隻見層巒疊嶂的山上，寒風早已把綠色刮得無蹤無影了，隻有那滿山遍野的蘋果樹，像一個個威嚴的軍人，精神抖擻地整齊排列。那粗壯的樹枝隨風擺動，好像是在向行人述說著承載過的豐收的喜悅。我有點兒納悶，這光禿禿的山上，香味從何而來，再看看周圍的乘客，並沒有人在吃蘋果呀。當汽車轉了一個彎的時候，公路邊的蘋果攤迎麵而來。那紅彤彤的蘋果堆得像小山一樣，個個如同小姑娘的紅臉蛋。攤主人男人們叼著香煙，一邊接聽手機，一邊與人談生意;女人們頭戴綠色的蓋頭，挎著時尚小包，不停地數錢。不遠處，裝蘋果的汽車就像碼頭上的集裝箱一樣，過路人買蘋果，對當地人來說隻是個毛毛雨。我這才明白，這裏的土地最適宜蘋果生長，這裏的人民勤苦耐勞，是嗬護蘋果的園丁，就是在這寒冷的冬季，仍有蘋果的飄香。

“花牛”蘋果是天水的品牌，遠銷國外，而裁培它的地方隻是一個叫花牛村的小寨子，到了花牛村就進了蘋果園。我不知道花牛村在什麼地方，但從白牆紅瓦的新農村中看到了另一番風景：家家戶戶門前懸掛著一排排粉條，白得耀眼，被風一吹，像是白練起舞。天水人真是勤快，把其貌不揚的洋芋蛋兒從地裏挖出來，磨成澱粉炮製成粉絲，成捆成捆地銷售出去，這裏不愧是人傑地靈啊!

說句實在話，出去逛，不管走到哪座城市，都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但隻要你仔細品味，留意周圍的一切，會使你把自己融入進去，要使自己是這個城市的主人，那就不用車馬勞頓了。我一踏進天水的鬧市，就被當地的方言所吸引，那樸實憨厚，略帶有音樂感的腔調，不由得使我駐足聆聽。更讓我對天水方言感興趣的是，在新浪網上有一個當地人王海生表演的《村長剪彩》，把天水話說得淋漓盡致，惹人捧腹大笑。可惜我們西北人老實，不善顯擺張揚，不像東北的“二人轉”那樣名揚天下。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海南的天涯海角遊覽，在攀登一塊巨石的時候差點兒滑倒，正好有人從背後扶了我一把，一聽口音，是天水人，真是天下無處不鄉音呀。

我從家裏出發的時候，陰霾籠罩著大地，到了天水，陽光就破雲而出了，給我的行程增添了好心情。既然是遊山玩水來了，必然是要到這個地方的標誌性勝地去了卻心願。天水是一座不大的城市，隻要留意一下路標牌，那上麵的名稱，都是你所渴望去的名勝古跡。我在去伏羲廟的途中，路標就把我引到了玉泉觀。我一口氣登上山頂，放眼望去，天水市容盡收眼底。剛剛喝過的清甜透腦的玉泉水;觸摸過的千年鬆柏;欣賞過的趙孟頫真帖，使我難以置信這座城市的神奇與古老。再漫步碎腳地走下山來，仰望山頂，更是氣勢磅礴。隻見這裏是觀緊依城垣，順山勢升高，隨山溝、崖壁、台地而建。亭台高下，碑碣遍山;林木蒼勁，曲徑深幽。可以想象春暖花開的季節，這裏更是遊人如織，流連忘返。

玉泉觀在天水的北山，而地處南山的南郭寺，是遐邇聞名的古“秦州八景”之一的“南山古柏”所在地，被譽為天水第一名刹。這裏又是當地的四月八廟會的舉辦地，可以想象那時的盛景。不必說廟宇之雄渾偉岸，更不必說是古柏之珍稀。這裏的一切和我到過的名揚四海的海南南山寺並無二致。最使我感歎不已的是這裏的兩大名人足跡，讓我駐足仰慕，思緒飛揚。

古秦州的天水，自古以來就是達官名流光顧駐足之地。“安史之亂”後，唐王朝由盛走向衰敗，杜甫自感實在難以支撐下去，決意棄職遠行。公元759年，杜甫攜眷西行，曆盡千辛萬苦來到了秦州。著名的《秦州雜詩》二十首就是當時的寫照，這些詩與詩聖杜甫使天水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文化色彩。我能在這裏祭拜“杜少陵祠”，重溫“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遊。遲回度隴怯，浩蕩及關愁”的詩句，用我們的行話說是拜見“祖師爺”了啊!以前科教書中曾注明，唐代的另一大詩人李白的祖籍為“甘肅秦安”，也就是天水這個地方。不過現在到處“爭奪”名人故裏，為的是借勢發展，天水是否有這樣的舉動?在南郭寺的西側，一項浩大的工程正在興建，這就是“鄧寶珊將軍紀念館”。作為中國現代曆史人物的鄧寶珊將軍，就出生在天水，早年他追隨孫中山征戰新疆。尤其是在“西安事變”和北平和平解放中、功高蓋世，成為我黨的摯友，建國後曾任甘肅省省長。值得天水人自豪的是，當年鄧將軍把天水的“花牛”蘋果親手呈獻給毛澤東主席品嚐，從此使這個來自大西北的產品名揚海外。

中華始祖溯源於“三皇五帝”，我要去的伏羲廟就是“三皇”之一。史載伏羲生於成紀(今天水)，與軒轅、神農同為遠古首領。伏羲廟地處平坦開闊地域，臨街而建，院落重重相套，四進四院，宏闊幽深。主殿裏伏羲塑像就供奉在神龕內。這尊塑像體形魁梧，器宇軒昂，濃眉大眼，肌膚豐腴，微笑的麵龐體現了他的智慧卓然，心地善良的內在氣質。伏羲對人類最大的貢獻是發明了八卦，從古到今八卦用於軍事、政治領域，與《周易》同為世界遺產。我仔細看了一下磨盤形狀的八卦模型，聽了導遊的講解，越聽越糊塗了。這神奇的圖案，深不可測，不是我們這些人所能理解的。今天我能夠瀏覽“人文始祖”的發祥地甚是幸運。雖是寒冬季節，但廟內古柏參天，鬆樹成蔭，香火燎繞，遊人不斷。走進一間展覽室，名人墨跡薈萃，隻是古人的墨跡在殿宇的牌匾上，今人的在玻璃窗裏。從走進伏羲廟廣場的那一刻，我就被天水人的現代氣息所吸引。這裏不愧是聖人之地，到處散發著文化的韻味。有唱秦腔的自樂班子，聽眾你擁我擠的;有書畫攤，當地藝人潑墨作畫;有刺繡錢線活兒，靈巧的女人們把自己的十字繡掛起來，絢麗多彩。最讓我敬佩不已的是一些老人，在廣場地麵上揮筆寫字。他們用自製大毛筆蘸著水寫字，我被那字跡有力、筆劃工整、形態活顯的書法所折服。他們也許是老教師，也許是老幹部，用這種形式展現自己的情懷，不能不說是天水的一景。

如果說伏羲廟裏飄逸出八卦圖的國寶，那麼，麥積山就是“我國曆代的一個大雕塑館”(劉開渠語)。我去麥積山的時候，有一種“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麥積山並非是一個獨立的“麥草垛”，而是隱蔽在山巒叢中，當你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憑崖而鑿的一組雕刻造像。中間一座佛，高達15米，左右兩尊菩薩侍立，喜笑顏開，迎送來往遊客。隻見龕窟密如峰房，依窟建簷，層層相疊。棧道雲梯修建於懸崖，淺龕深窟開鑿於峭壁，其建築高超雄偉，工程奇險浩大，令人讚絕。曆代遊客詩人，雖驚慕不已，敢於攀至頂端者卻如鳳毛麟角。是社會發展進步解決了這一難題，你可以攀梯而上，憑欄眺望。我是礦工出身，在井下到處是台階懸梯，這次登上石窟頂層，猶如墜入雲端，再看看藏匿在石窟中各式各樣的塑像，我被古人們的精湛技藝所感動。我想那時還沒有電動力，這些東西是怎樣搞上去的，安全是否有保障。當我們在工作中遇到挫折的時候，麵對這個“驚世傑作”，我們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我從東崖上去，西崖下來，登台階的感覺和井下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崖上，不時遇見外國人，他們總是向我伸出大拇指比畫著。是啊，這樣奇妙絕倫的工程，隻有在偉大的中國才能出現。再回頭看看麥積山，多像一個巨大的紅蘿卜，山頂上林木茂盛，圓柱體光潔如硯，雕塑栩栩如生，那慈眉善目的憨態，注視著世事滄桑，保佑著國泰民安。

天水真是個好地方，自古就有“天河注水”的傳說，再看看這裏的地名：清水、玉泉觀、跑馬泉、甘泉、溫泉等等無不與水相連。古老的曆史沉澱和文化氣息造就了這裏山好水好人更好，走到大街小巷，到處是“白娃娃”。天水是經商之地，現在的鬧市區還有“山西會館”和“陝省會館”的舊址。秦安人早已甩掉了貨郎擔兒，生意做到了國外，是大西北的“溫州城”。名勝雖好，那是老祖宗的東西，天水人不會守著破廟過窮日子。王海生表演的《村長剪彩》方言劇，說的事兒都是真的。現在實施的漢中——天水經濟區，將會使天水錦上添花，吸引更多的遊人來這裏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