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又到端午粽香時

晚上睡覺前，我給遠在家鄉的母親打問候電話，由於工作忙，如今是很少回家了，但是每月幾次給母親的問候電話是必不可少的。母親年紀大了，說話也不似以前那麼利索了，每次打電話都是想起什麼說什麼，沒有主題，時斷時續的。

“就要過端午節了，買點兒粽子吃吧。”臨掛電話前，母親囑咐我說。突然聽到“端午”這個係著鄉音的熟悉字眼，許多小時候的場景頓時湧上腦海，心中有些堵得慌，沉默了良久，我諾諾掛了電話。

我已經很多年沒在家裏過端午節了。從我背起行囊離開家鄉的那天起，家鄉的粽子香味是離我越來越遠了，隻有在每年粽子飄香的時候，才回味一下在家裏過端午節的情景。

在我的記憶裏，端午節是春末夏初最盛大的一個節日了。如果這時你來到南方，會發現滿街都在出售一種奇特的食品，這種食品呈圓錐體，裏麵是糯米、紅棗等，外麵由一張深綠色寬邊植物葉包紮而成，人們都叫它粽子。粽子的配料多種多樣，有豆沙粽子、豬肉粽子等，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媽媽做的純糯米粽子，用白糖或者是辣椒等調料，有一種特別的淡香味。

在家鄉的習俗中，端午節是除了中秋節和春節以外的第三大節日。小時就聽長輩們說，在端午節那天，山上所有的草都可以成為藥，於是就和一幫小朋友們去上山采草，回來曬幹放著做藥，可以用來熬水洗澡，可以用來泡茶等。而把艾蒿插在家門上，用來驅瘟解毒，並且在地上灑上些雄黃酒，說是可以驅走蛇、蠍子等。然後會到井裏或者河裏弄上一瓢涼水喝下，喝了那天的生水這樣一年都不會肚子痛。

家鄉端午節的習俗是很多的，不像現在，吃幾個粽子就算過了節。端午節這一天特別隆重，家家戶戶都要包粽子，都要掛艾草。很多人家會做一桌好菜和家人共享，更重要的是，這一天，晚輩們會給父母長輩送“節禮”。在端午節這天，在家的晚輩們總是割肉買魚或是買上一大堆的水果，同時包上一個紅包，來到親戚長輩家，給父母長輩送禮表示祝福和感謝。

記得以前在家裏的時候，爺爺要用雄黃酒塗在我們這些小孩的肚臍上，說是可以避邪，還要在我們的手腕、腳腕係上五色絲線，胸口掛上用藥草填製的香囊，大概也是避邪之意吧。奶奶還會用高粱稈子做成的掃帚，象征性地在我們頭上、身上掃幾下，口裏念念有詞，喻示可以掃去晦氣和病災，保佑孩子們平安健康成長。

在這個節日來的時候，我最快樂的事情，是外婆杵著槐樹枝做的拐杖翻過一條小山嶺，給她最疼愛的外孫兒送來綠綠的綠豆糕，那香味一直滑到我的心裏。印象最深刻就是端午節當天，媽媽總會準備一大堆的水果拜祭，看得我口水直流。還有中午時分父親燒艾葉，那隨風飄散的硫磺香，讓在外工作的我特別想家。

昨晚和一個遠方的朋友網上聊天，他說想通過網銀給家裏的朋友轉幾百塊錢，讓朋友把錢取出來之後轉交給他的父母過節。聽到這裏，我心裏暖暖的，竟然有了些許感動。因為我也正有此意，雖然沒有給母親買什麼禮物，但是我想給母親寄點兒錢。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一點兒心意。

想家。但是，這個節日我沒來得及給母親準備任何禮物，因為身在異鄉不太方便，還有就是母親每次說家裏不需要什麼東西了。想到這裏，趕緊又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母親果然還沒有睡。再次聽到兒子的聲音，母親話語裏透著高興，家長裏短的聊了起來，無非是讓她多保重身體，地裏的農活少幹一點兒，累了就多休息一下，不要擔心我們，我們大家都很好，隻有她們身體健康我們才能在外麵安心工作，等等。

我在電話裏說要給母親寄一千塊錢的過節費，母親一再推辭，說家裏不缺錢花了。您不缺錢是你自己的事，兒子寄點兒過節費給你們，是一點小小的孝心，也是減輕自己的愧疚感。我在電話這一頭說。

我最揪心的是，父親早早就離開了我們，母親68歲了，由於姐姐和姐夫都在外省打工，母親還要幫助他們帶著幾個讀書的小孩子。對母親我一直很心疼，也很愧疚，打算年底新房裝修好以後，跟姐姐姐夫們商量一下，說什麼也要把母親接過來，盡自己為人子的本分，讓母親過幾年安穩的日子。

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我和母親聊了一個多小時，母親還是顯得意猶未盡。由於母親身體不好，在我的一再勸說下，母親才戀戀不舍的掛了電話，聽得出，母親真是高興和欣慰的，因為過節了，辛苦養育的兒女沒有忘記她。我也是高興的，因為兒子的問候讓母親感到了快樂和喜悅。

“每逢佳節倍思親”。每當節日我們總會想起遠在他鄉或者遠在家鄉的親人，特別是家裏兩鬢白發的雙親，他們操勞了一輩子，為了我們，他們耗費了半輩子，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了痕跡。去年回家過春節時，由於路上堵車，很晚才到家，年邁的母親倚著院壩前那棵蘋果樹，笑嗬嗬地看著我們，我突然發現母親真的老了，滿頭的白發，歲月的風吹日曬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印記。

“媽，外麵風這麼大，您怎麼不到屋裏頭去呢?”我說。“沒事，因為站在這裏很遠就能看到你回家。”母親攏了一下被寒風吹散的白發，細聲細語的對我們說。這麼黑的夜晚能看見什麼呢?鄉村的天氣又是這麼涼，我的母親呃!這時候，我的喉頭仿佛被一大塊東西噎住，眼窩裏熱乎乎的，心裏狠狠的責備自己。

小的時候，每年最開心的時刻莫過於端午、春節等傳統節日了，總是盼望著父母買的新衣服和母親做的好吃的。如今，長大了，回家和母親和親人們團聚，卻讓年邁的母親在寒風中等待了這麼久。

我每次離家遠行的時候，母親總是很早就起來，送我很遠，叮囑我不必想家，不要擔心家裏，家裏一切都好，目送兒子走過那一山一梁又一灣。但我知道，每當母親背過臉去時，眼裏卻是滿含淚水。她知道兒子為了事業不得不離開她，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啊。

所以每逢節日，如果我們真的不能回家，心裏總會有點失落感的。不管是電話問候還是視頻聊天、快遞禮物、節日賀卡，在節日期間慰問一下親人，都會給親人帶去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