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奇:老蹭

礦裏有千餘戶人家，無論誰家辦紅白喜事兒，從沒接過一份請帖的崔富貴總是不請自到。

到那裏幫人家貼貼對聯，放放鞭炮，幹些露臉的事兒。可賀禮他一份也沒出過。崔富貴的由頭是：“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我奉獻的是一份真誠，這比送幾十元錢貴重得多。”

盡管事主大都不願讓崔富貴光顧，可都圖個熱鬧，也隻好強打笑臉接納他。喝喜酒，自然也少不了他，而且酒足飯飽後，總會把餐桌上的剩菜兜回他的單身宿舍，留著自己下頓用。後來，不知誰給他起個綽號“老蹭”，人們背後都這樣叫他。

老蹭是燒茶爐工，一大鍋爐水燒開就沒其它的事兒了。他就到礦機關的科室轉悠，哪個科室暖壺空了，他就提到茶爐房灌滿。就這他沒少抽幹部給他的香煙。老蹭從不花錢買煙，夠著抽別人的就抽，隻要有人讓他從不拒，一年下來光這一項就不少占人的便宜。

機關科室清理衛生，老蹭喜歡來幫忙，幹部們都知道他是衝著那些廢紙和廢品去的。幹部把這些不值錢的給他，他收起來賣給收廢品的，每次也弄幾塊錢的外撈，有的廢紙還能留給讀書的孩子當練草紙，他也有了足夠的手紙。

老蹭去機關科室多了，也有了議政的機會，給科長反映些群眾的意見和建議，提點兒自己的見解，甭瞧老蹭沒啥文化，有時還真能把話說到點兒上。上級來了領導，老蹭就在上級領導麵前恭維單位領導幾句好話，為此許多科長都很欣賞他。

前幾個月，老蹭在礦辦和主任拉嗑，礦醫院院長來了電話，說有位病人做手術，急要一輛車到縣血站買血。老蹭聽了就跑到醫院伸出胳膊讓醫生抽他的。病人的家屬對老蹭很感激，遞給他三百元錢，讓他買點兒補品補身體，老蹭就是不要。他說：“我要是收這錢，那還算義務嗎?”

前幾天，礦醫院急救一名工傷，老蹭又輸了二百CC，他的理論是：“人應該互相關愛，看一個人的思想覺悟，在這檔子事上，才能顯出來。”

前天，社會上動員公民開展義務獻血活動，采血車開到礦機關大院，不多時義務獻血的職工呼啦圍來一大片。血站的醫生說：“沒想到山裏的礦工有這樣高的覺悟。”職工講老蹭獻血的事跡，跟采血的醫生說：“老蹭都能帶這個頭，我們還能不行動。”礦領導說，老蹭這個榜樣的力量真大。

以後，礦裏的人見到崔福貴，還是叫他老蹭。而且對著麵喊，老蹭從不介意，總是愉快地應著。

再後來，誰家結婚辦喜事兒，都要給老蹭下請帖，盡管老蹭還是像以前那樣不隨賀禮，但人們感到，要是老蹭不來，這婚禮就像少份兒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