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魯山：我願變成一棵樹

來到你的懷抱，長白山，我願變成一棵樹。

我從煤礦來，我知道所有的煤炭，都是由億萬年前的大樹變成，對於煤和樹，我有著異樣的情愫。在一個晴朗的秋日，麵對長白山這片大美的境界，我的內心，深深震撼了。幾乎沒有多想，我對著遠處的大森林說，讓我變成一棵樹吧，最好是一棵能化為烏金的大樹!

我願變成一棵長白鬆。在二道白河鎮這片中國最大的長白鬆林裏，我不知站了多少年，從某年的早春開始，我就等待變化出現。在小鹿和鬆鼠的嬉戲中，陽光和雪雨霧靄交替來到鬆林深處，我二十多米的身高，又長出了一截兒。

沒有人知道我的故事，我有一顆煤炭的心。我揮動巨大手臂，與天上的白雲握手，向南遷北歸的大雁致意，我腳下是甘美的泉水，一年到頭不停噴湧。我活得自由愜意，大地母親提供我生長的養分，在四季光陰裏，我與兄弟姊妹們，已經攜手變成長白山下一道風景。

我願變成雲杉樹，聽地質工作者說，中國境內的高熱低灰煤炭，多數為一億多年前的雲杉所變。我還聽說，這種樹千年不死，千年不朽，寧可被雷電劈得粉身碎骨，也絕不低頭彎腰。你別笑我孩子氣呀，在長白山上，我真找到了這不屈的樹種，在地下森林、在鬆花江上遊的河穀，到處是雲杉樹高大挺拔的身影。

在森林的氣息中，我閉上眼睛，伸展四肢，將頭高高仰起，似乎變成了一棵三百歲的雲杉，與周邊的冷杉、樟子鬆、黑鬆、紅鬆一齊存在，在清冽而洶湧的江水之濱，我們歡聲笑語，迎風吟唱，冒雪起舞，在天與地的遙望中，我們構成了長白山森林不老的傳說。

曆史上長白山多次火山噴發，天池周邊濃密的喬木灌木都不複存在了，據說都被火山灰所掩埋，再過上千年萬年，這些長白山的樹木們，是否能變成一山的好煤呢?答案不得而知，但我想——造物主是神奇的，也是公平的，山體深處樹的精靈，與我心中煤的感動，早已相互吸引，因果不斷了。

我願變成一棵樹，真的，變成一棵活在長白山裏的大樹。變成一棵樹，按照自然規律生長，春天生發，秋日結果;變成一棵樹，不理會世俗惡人，不計較自己的枯榮;變成一棵樹，就像變成一噸煤，活著，能造福世界，死去，也能自由燃燒。

在長白山上，讓我變成一棵樹吧，因為，我來自烏金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