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習華:在鳥鳴中醒來的邊城

四川敘永縣，古稱永寧，為川、滇、黔交通要道，是雞鳴三省之地，從夏禹、商周、春秋、戰國到民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曆經兵燹、匪患、荒年，而走到今天。遠古的十條驛道、八條鹽路像撒向廣袤大地的條條玉帶……

天還未睜開眼睛，大地已被鳥啼醒，鳥飛翔的翅膀擦亮了這方天空。

一條河從遠方淌來，跨山越界，連天接地，逶迤踏步，碧水穿城而過，長虹臥波其上。各色鳥兒在河道上飛，把鳥鳴奏響在河流的上空……河名叫永寧河，河上的幾座古橋，橋身長滿蒿草，似一仙風道骨的老者飄逸的綹綹美髯。

而幾座新橋，則顯示了城市白天車水馬龍的繁忙與夜晚華燈閃爍的寧靜。

最常見的鳥啼，是斑鳩的“咕咕咕──”，仿佛在《詩經》裏叫……在城中的樹叢中叫，在烏黑的瓦脊上叫;還有居民的陽台上的鳥籠中，一些珍貴鳥兒的叫聲，這些“名角”更顯亮麗且華貴，與夏日裏的蟬鳴共同演奏了一首交響樂。鳥鳴，把這個世界喧騰成一個能夠讓人忘卻一切的天堂。

清晨遛鳥者左右兩手各持一隻鳥籠，一隊隊流動的鳥籠在清寂的街上飄過，流動的鳥聲在街上飄過，與行道樹飄蕩落下的樹葉共同繪出一幅小街清晨的唯美圖畫。

我如今來到敘永已快半年，居住處“楊武坊”曾是古代縣衙所在地，日日感知著這邊城的神韻。

敘永古城據說已有七百多年曆史了。“春秋古祠”，奇石木雕精品熠熠生輝，若幹處文物保護遺址都演繹著曆史的嬗變。巨大古樹、吊角樓、石板街、樓門石獅、曲徑小巷……無不在訴說過去的故事。

奢香夫人是邊地的榮耀，其一生都在維護民族團結統一大義。奢香，彝名舍茲，明代傑出政治家。今置有“奢香館”，乃一酒店。

蔡鍔將軍吃過的豆湯麵，如今成了一道當地的名小吃……

老城區成片成片的低矮的磚牆瓦房，無不透出對幸福生活的渴望。

在敘永新城區，高樓林立，廣場空闊。為增其曆史的厚重，今人沿永寧河畔打造了一條古街──魚鳧古街。魚鳧是與蠶叢齊名的古蜀國王。

一條古色古香古韻的魚鳧古街。在喧囂的城市天空裏，拓出了一方寧靜與安詳。

酒肆、茶樓、客棧門前的串串紅燈籠，流水在門前溝渠中緩緩流過，永遠轉動的水車吱呀作響……

古街的街景雕塑栩栩如生，而其文字表述也極為精準、風趣。隨手摘取幾段，不得不為之讚歎、傾倒。

騾馬店：邊城，夜色如煙，月涼如水，騾馬店孤寂的燈苗忽暗忽亮，千裏風餐露宿的馬幫來到，急切地把健朗的身體交給了妖嬈的老板娘。釘馬掌的師傅忙完活，為馬兒喂了夜草，忽然，粗重的嘶鳴驚動了夢中的趕馬人，啟明星沉睡，山路未醒，但仍然又踏上了夜郎鹽馬古道。

打打藥：地攤擺好，摩拳擦掌，魔術雜耍，好戲登場。熙熙攘攘的魚鳧街口，日南鏟北的馬師兄操起了扁掛，銅錢變幻中進入美女腰包，肚皮上紛飛的利器印證了刀槍不入武藝高強，打打藥加一碗碗清水變得神奇美妙，疑難雜症全好了。父老鄉親們鼓起了巴掌，捧個場噻。

挑夫：夕陽西墜，從坎坷、泥濘走出來的挑夫，渴了，累了，獨輪老兄，喝蓋碗茶，聽水車歌唱。小翠在回眸亭盼著你再一次懷想，挽留你在上舍客棧寫個號。濛濛的細雨你要走向滇黔哪座村莊?是不是雪山關、層台驛等著與你對話?哥哥，妹妹還等著你的山貨和鹽運到奴家啊!

雕塑還有猴戲、村姑、神算、馬幫、小販、拉船的纖夫等各色人等。有道是：留戀東門卻因幾尾魚鮮，沉醉邊城隻為一街美景。

明代楊慎被貶邊地，就此寫下《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發魚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敘永體育館偌大的綠茵場上，成了人們休閑和鍛煉的好去處，夜晚或清晨，“暴走族”和奔跑者把這裏渲染得生動、激昂……

敘永雖為一邊城，跨省高速公路劈開崇山峻嶺，成了通江達海的通道和飛向未來美好生活的翅膀。

夜幕降臨。鳥們把月亮、星星銜來，然後緘口無言，歸於黑夜，歸於沉寂……

一日清晨，我一人獨行於闃然無聲的古街，此時紅燈籠盡皆熄滅，古街已把昨夜的喧嚷藏進了已去的夜色。街上沒有行人，幾隻早起麻雀在街麵的路上跳躍、鳴叫。

我也是一隻早起的鳥，想為這古城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