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偉:我的大表哥

我姑姑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我大表哥，另一個是小表哥。

他們倆小時候的事兒，我都記不清了。隻記得，我的爺爺、奶奶常對他倆的評論是，大表哥沉默少語，忠厚老實，小表哥是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因為小表哥嘴巧，很是討人喜歡，親戚們都誇他。而對大表哥的認識就是，不好說話，木訥。

春種秋收，麥子割了一茬又一茬，玉米掰了一次又一次。倆表哥長大後，相繼進入社會賺錢。大表哥初中畢業後，買了個農用三輪車，忙時收莊稼，閑時給別人拉點兒東西賺錢。不過時間沒多久，大表哥就和農用三輪車“拜拜”了，因速度過快，翻了車，腿受了點傷。傷好後，就在鄉鎮上做點兒小生意，可惜沒有經濟頭腦，賠錢了。我的姑父、姑姑也都說他一事無成，幹啥啥不中。

大表哥結婚後，聽說煤礦賺錢快，為了生計，他就到平頂山石龍區小煤礦上幹活。大表哥人高馬大，不怕下力，不嫌活累，下井就下井吧，打眼放炮扛柱子的活兒也能幹下來。幹一段時間後，大表哥覺得賺錢還行，就是吃飯吃不好，一次回老家，順便把大表嫂給帶到礦上，專門伺候他吃飯洗衣服。

那些年，小煤礦就是暴利，老板賺大大錢，采煤工也賺了點小錢。就這樣，幹了幾年，大表哥的口袋也鼓了起來，生活也好了許多。大表哥的夢想是等有了足夠的錢，就在城市買個房子，安個家。但事情沒有往夢想的方向走下去，因為大表哥經工友介紹，迷上了賭博，下班沒事兒就像要見親爹一樣奔向賭場，表嫂勸也勸不住，以離婚相逼也無濟於事。三下五除二，幾年掙下的挖煤錢，慢慢流向賭場，這還不算啥，嚴重的是大表哥賭博上癮，在他人慫恿下開始借高利貸打牌了。進入別人設計好的陷阱後，大表哥傻眼了，因為天天都有人追著他要債錢，還逼著他繼續賭博。大表哥搬了幾次家，但要債的人好像有魔法似搬到那裏就追到那裏。眼看辛苦的掙的錢，要沒底了，大表哥壯士斷腕似的狠下心還完債，被迫地離開了石龍區，來到了平頂山。

到平頂山後，正趕上小煤礦重組兼並，去小煤礦幹活也不好掙錢了。大表哥在市區幹了幾天搬運工後，又聯係著去了陝西，還是幹老本行，但那次賭博吃虧太大了，在那裏隻是一心一意下井賺錢。後來不知啥時候他又和工友去了貴州小煤礦。

幾年沒有聯係，忽一日，大表哥造訪我家。我問他為啥不在貴州幹活了，他沉默了一下說，好險，好險。據他說，幹了這麼多年煤礦，積累了不少經驗技術，在貴州小煤礦上，當上了跟班隊長。深冬的一天，井下轟的一聲，地動山搖的，在井下另一條巷道幹活的大表哥和工友們，都知道發生了啥事，都沒有說話沒有驚慌，而是陸續爬著升井，事後有人說是瓦斯爆炸好幾個人死了。沒多久，煤礦查封關閉，大表哥隻得重返故裏。

再一次見到大表哥時，他春光滿麵，告訴我說，用下井的錢在老家的縣城買了個房子，130多平方的。我問他為啥買那麼大，他嘿嘿笑著說，這樣可以接你姑姑到城裏住幾天呀。

大表哥走後，我尋摸著他不會再去小煤礦幹活了，因為國家要關閉小煤礦，他也快50歲了，該在老家過安穩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