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風強
前幾日,我帶隊到省城石家莊,參加河北省企業民主管理知識競賽,當晚入住地礦局招待處。晚飯後,我們依照競賽的安排到紅旗大街306號省總工會駐地,熟悉競賽場地和搶答器的使用。空隙間,俯瞰滿城的燈火,我忽然想起了風強。風強是我兒時的夥伴,他屬於這座城市,隻是不知道他住的地方離這裏有多遠,我試著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沒有等我開口,他就迫不及待的叫道:“是維維嗎,你在哪裏?”我被他感染了,也激動地說道:“風強,我是維維,我在石家莊呢!”聽說我在石家莊,他的話音更加急切起來,問我在什麼地方,我告訴他在省總工會,如果方便的話請他過來,我們見見麵,他高興地答應了,說他的家離這裏很近的,他會盡快趕過來。
放下電話,我有點兒坐不住了,和同事們打過招呼,徑直到樓下的大門口,等待他的到來。深冬夜晚的石家莊已是寒風凜冽,我望著公路上不斷駛過的汽車,想象著那輛車停在我的麵前,走下來的風強,今天變成了什麼樣子。
我和風強是父一輩子一輩關係,用現在的話講,我們是“發小”,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40多年前,我們的父輩從四麵八方彙集到保定西部一個叫淶源的小縣,開始了“三線”建設。“三線”單位很多,我們所在的那個單位叫淶源煤礦,主要從事煤炭生產,生產出來的煤炭通過小火車輸送到十幾公裏外的白石山上的電廠,電廠發出的電供應到密布在崇山峻嶺中的兵工廠。這是一個係統工程、也是一個戰備工程。風強的爸爸是煤礦的礦長,來自井陘礦務局,我的父母是從邯鄲礦務局調來的,要不是三線建設,我們是很難碰到一起的。
煤礦很小,家屬院也不大,二十幾個同齡的孩子,無論是上學還是課餘時間天天在一起,我們家和風強家住得很近,這極大地方便了我們在一起。那時候的孩子不像現在的孩子,更沒有電腦遊戲,大人們都在忙著“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很少顧及我們,我們自有我們的樂趣,一放學我們就像一群無人管的羊遍布在家屬院的各個角落。不是“抓特務”“演電影”,就是在挖戰壕、“打坷垃仗”。
風強小我一歲,身子直挺,肩膀很寬,有一股猛勁,與他摔跤的時候,隻要頂住他那股突如其來的猛勁,就離勝利不遠了。風強家後麵的小山包是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在那裏我們經常演繹電影中的情節,化裝成好人和壞人,拿著道具東拚西殺。有的時候我們會在通往醫院的小路上挖“陷人坑”,坑挖的不深,也不大,能陷下一隻腳,讓踩著的人腳下一沉,心為之一震,嚴重的時候還能把腳崴傷。“陷人坑”用樹棍支起來,用紙被子鋪好了,再把土撒在上麵,偽裝的跟其他路麵沒有兩樣,事情辦妥了,我們躲在早準備好的戰壕裏,等待著看病人的光臨,同時,也等待著“挨罵”。最可氣的是挖好了坑,還要學著“地雷戰”的樣子,撒上尿、拉上屎。這樣的坑我們是對待其他小朋友的,為了讓其他小朋友中“招”,我們還要派出“同黨”,把他們引進我們事先布好的“地雷陣”。
那個時候,我們無論玩什麼都是那麼投入,渾身上下都是土也不知道髒,腦袋上都是包也不感覺痛,直玩得昏天黑地太陽下山,直玩到廣播中響起《大海航行靠舵手》,父母喊叫吃飯還不忘明天的約定。
風強媽媽是一個很好的媽媽,對我們這幫孩子都很好,經常給我們一些好吃的,從來不吵我們。風強還有一個姐姐,長得很好看,穿的衣服也很漂亮,我們這幫“小玩鬧”,經常跟在她後邊,唱著我們編好的歌謠:“小洋人,穿洋衣,吃洋飯,拉洋屎。”每到這個時候,風強很不情願地躲在一旁,他一定不高興我們這樣對待他姐姐,但是,他又沒有辦法阻止我們。現在想起來,真不應該。
後來,風強的父親調走了,風強也就跟著家庭一起離開了我們,我們從此就失去了聯係。再後來,我們也離開了淶源來到了邯鄲,有一天晚上,我們家裏來了客人,我一看是風強的爸爸,我急忙打聽風強的事情,他爸爸告訴我,風強在石家莊,起初在一家造紙廠給廠長開車,造紙廠破產了,他就開著出租當上了“的哥”。
再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在2010年的夏日,我當時在政工部領著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的代表在蓬萊觀光。手機中傳來了父親的聲音,他告訴我風強到家中來了,我在電話中和他簡單的聊了幾句,很遺憾沒有在家中見到他。但是,我們彼此留下了聯係方式。
轉眼間,40年過去了,我們從少年走到了青年,又從青年走到了中年,現在都變成了準老年,這40年變化可真大,當初淶源煤礦家屬院的孩子們,現在都已經各奔東西,有著各自的工作、事業、生活和家庭,還有的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去年國慶節我還陪著父母回到了淶源,再一次登臨了那個記憶中永不消逝的小礦,已是殘牆斷木,物是人非了,踩踏著荒草,扒拉著莊稼,尋找著過去的影子,滄海桑田思緒萬千啊!
思緒很快就被停在公路對麵的汽車打斷了,車上下來的人向我這邊看了看,我下意識的對他揮揮手,他也對我招招了手,就徑直的朝我走來,我一邊注視著他,一邊替他觀望著兩側的湧動的車輛,終於,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