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運華:那抹眼神

年，在往來奔波中走遠;美味，在交杯換盞中淡去;祝福，在堆積如山中尋覓;如此種種應接不暇的生活可謂豐富多彩，但是，靜下心來，回味讓自己會心一笑和有所感悟的事，好像真的不多。

細想之下，母親在臘月二十七慶祝父親八十歲壽辰時的一抹眼神，讓我不能也不敢忘懷。那眼神裏有期盼、有依賴、更有一種溫暖在傳遞。四十年來，母親在我的生命裏占據了很重的分量，她的各種眼神像影子一樣跟隨著，照看著我。

嚴厲的眼神。母親是個持家有方的人，經濟窘迫的七八十年代，每日忙於應付生活，對我們的管教也粗枝大葉的。但是，如果知道我們在學校幹了什麼壞事或者她認為不能做的事後，一頓痛打是少不了了。記得上初一時，有一次，小區裏停水，母親告訴我她先去樓下看看，有的話叫我拿水桶去接，一心貪玩的我竟然把這事忘在腦後了，母親在樓下叫了我十幾聲無果後，鐵青著臉出現在我麵前，嚴厲的眼神瞬間秒殺了我。這件事後，我明白了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盡心盡力。

堅毅的眼神。十六歲時，要離開父母和朝夕相伴的小伴夥去外地上學，那種想獨立做主的念頭刺激著神經，可一想到沒有了家人和夥伴的日子，內心充滿了恐懼。“知女莫若母”，母親走到我跟前，拉我坐在沙發上，告訴我在外麵應注意的事情，聽著聽著，我的眼淚流了下來，這時，母親告訴我，眼淚不解決任何問題。抬頭看著母親堅毅的眼神，我知道我必須學會長大，學會獨自應對和默默承受。

愛憐的眼神。二十六歲那年，我結婚懷孕。一向大大咧咧的母親變得小心翼翼，在我臨產前，每天陪我散步，每周陪我檢查，緊張的表現讓我不以為然。當我被推進產房又轉到手術室時，我聽姐姐說，母親十分急躁，老公本想說句安慰的話，也被母親狠狠的回了幾句。幾經折騰，我與兒子平安無事。那個月子，是母親照顧我的，對於熬雞湯、燉鯽魚、洗尿片，她樂此不疲，讓她坐下歇歇，她也會抱著小外孫，跟我說家長裏短嘮著，眼裏透著慈愛與愛憐。“不養兒，不知報母恩”，那一刻，我深知：念慈母半世辛勞，跪乳羊羔，還報今朝。

動情的眼神。2013年4月之前，我與老公兩地分居工作八年有餘，一心想團聚的我們在各自單位努力工作。當一紙調令讓我成為彬長人後，父母十分高興，添菜倒酒，那份喜悅不亞於中了大獎。可是，飯後，說到家裏將剩下他們二老時，都已七八十歲的父母沉默了一會兒，母親拒絕了隨我同行的建議，並且故作輕鬆地說：“沒事，我們還能動，能照顧好自己，你到新單位好好工作，千萬不敢辜負領導看中你的那份情意。”我知道，母親眼裏有淚，但是更多的是情，那份母女之情，那份感激之情，那份期盼之情。

依賴的眼神。離開故土，離開父母十個多月了，我隻回去了三次，一則13歲的兒子在鹹陽上初中，二則單位人少事多比較忙，總之，借口太多了。每次給家裏打電話，母親那略帶鄉音的聲音總是那麼輕柔，一句“華子，我這邊都好，你照顧好自己和家。”總會讓我心存愧疚，我明白，年老多病的她，不想成為子女的累贅。

當我風塵仆仆在父親八十壽辰前趕到家時，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忙來忙去，雖然眼睛因為糖尿病並發症影響的已經不能做飯了，還是會轉來走去，提醒一下這，叮囑一下那。在酒店包間裏，年邁的父母在一群兒女、孫輩的簇擁下，高興得合不上嘴，忙著讓這個吃、那個喝，自己卻動不了幾筷子，一臉的幸福。飯後一家人來到KTV，平時連身邊人高聲說話都厭煩的母親，坐在那裏，靜靜地聽著我們大聲唱歌。一個轉身，我看到母親如孩童般期待和依賴的眼神。“慈母愛子，非為報也”，這就是母愛，這就是天性。

麵對母親，我無以為報，隻求上蒼來世還讓我做母親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