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東:露珠兒
露珠兒
今早，我在道路兩旁和田地裏意外發現了露珠兒。
遠離喧囂，拋卻浮躁，摒棄熱鬧，崇尚自由，在樹成行、菜成隴、麥苗兒成溜的環境裏，露珠兒，循規蹈矩來這裏簽到，悄無聲息地生成著，按部就班地運作著，即使是來去匆忙。
我輕腳漫步到麥田邊。怕是驚動了麥苗兒的生長，更為關鍵的，還是怕驚擾了露珠兒的美夢，驚觸了露珠兒的耳鬢廝磨，驚嚇了露珠們的卿卿我我。手機相機的哢嚓聲顯得很激動，一片一片陸續湧來，不曾停歇，終於在適當的時候、恰當的機會、妥當的場景，留下了她美麗動人的倩影。少時，不懂得露珠兒，也不知道珍惜露珠的一生，不論是步行上學走近路，將個露珠兒一掃而光，還是有意無意地能從中看出自己的乖小，於是做出了許多匪夷所思的後悔動作。
露珠兒，屬於黑夜，她孕育於黑夜。待到夜深人靜，她不知疲倦、很知趣地從天而降，“秋荷一滴露，夜墮即珠然”，然後與花草為伍，與生靈觸摸，與活生生的聖體吻合。過了一段時間，露珠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她，本來就是喜歡生命體的，所以依附於鮮嫩的活物上。細細觀察，露珠兒是趾高氣揚的，麥苗的頂端，露珠兒很大，站的很高，壓襯得麥苗葉兒有些許彎曲;沿著葉子往根部，露珠兒忽大忽小，似是在不約而同相互做著蓄意展示：看誰的最晶瑩，看誰的最明亮，看誰的最剔透，看誰的映射更清晰，看誰堅持的時間更長。一棵緊挨一棵的麥苗上，她們徑自遙望，我行我素般一同迎接著曙光的到來。其實，她們是不願意見到陽光的，但是她們也知道這不可抗拒，就像人們在酷熱的夏天盼望秋天，等秋天來了又盼望春天一樣。不見麵以為憾，見了麵又現出悔恨。終究，露珠兒提早出來，應該是黎明的前奏，最起碼是陽光的開路先鋒，她讓大地有了濕潤的資料，同時讓生物植物動物們有了成長的基礎。
腦海裏很早有了露珠兒的概念，隻是沒有欣賞的份兒。總覺得他很平常，近乎於平凡。來世短暫，看一眼世間萬物就算完成了旅行，倒是有時注重了親吻大地的質量。迎著茁壯的太陽，露珠兒紛紛張開雙臂，將個夜間以來的影像還原，瞬間脫離依附體，毫無牽掛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很像一個人的旅程，光溜溜的來，又光溜溜的走，不會也不曾帶走一絲稻草。
這時的我還發現，露珠兒對落下的樹葉不感興趣，對枯幹的玉米秸垛沒有青睞，對脫離大地母體的無有聲息的雜草沒有歡唱，對斷斷續續的水泥路麵沒有低吟。她，欣賞的是生命，攀附的是生機，講求的是低調，領略的是奉獻，要不，高高的樹枝上，錯綜的枝杈上，停放的車子上，溫馨的家室內……怎麼見不到露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