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軍:野菜情
春風喚醒了沉睡的大地,春雨滋潤著旺盛的生機。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山川平原仿佛披上了一件綠色外衣。陽春三月的北國,隨便到野外走一走,那些田間地頭、房前屋後,或者小河岸邊,山上山下,到處都可以見到野草的影子。
多年以前,這些遍地生長的野菜,曾經是千家萬戶老百姓用來充饑的食物,如今,新鮮的野菜竟然成了城裏人餐桌上難得的美味佳肴。
其實,無論世道怎麼變化,不管世風如何改變,那些野草都一如既往地平平淡淡,默默生長,既不引人注目,也不嘩眾取寵,隻要有一抔土壤,他們就在那裏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任風吹雨打,鬥轉星移。
無論多麼貧瘠的土地,它們都靜靜地堅守;無論是欣欣向榮還是一生淡泊,它們總是生生不息。沒有人特別照料,它們也許會自生自滅;沒有人特別關注,它們也許隻有默默無聞;沒有人真心理解,它們的喜怒哀樂隻有自己品味。
似乎它們始終是淡淡的,其實卻是濃濃的散發著一種清香;似乎始終是默默的,其實卻是執著地熱愛著春天和生命。看著樹下或者河邊、地頭或者山腳那些星星點點的野菜,我的思緒也像朵朵花瓣一樣,在記憶的天空裏漸漸拚湊成一段段難忘而美麗的回憶。
藍天白雲之下,是一片綠油油的麥田,幾個憨厚樸實的農村孩子,有的拿著籃子,有的提著袋子,在麥苗青青的麥壟間挖野菜。那個時代還沒有除草劑,野菜撒滿大地,就像自由自在的星星綴滿浩瀚無垠的天空。我也夾在他們之中,辨認著哪些是野草,哪些是野菜,那時候的野菜土生土長,原汁原味,沒有汙染,綠油油的令人喜歡。那時候,我們挖的野菜有薺菜、苦菜、灰灰菜、掃帚菜等等,有時候,也會挖到一些油菜、芫荽、菠菜以及其他一些能吃的野菜。雖然生活艱苦一些,家裏吃上一頓野菜包子,野菜卷子,野菜麵條,或者涼調野菜,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油菜花盛開的季節,麥苗正掀起一層層綠色的波浪。小路上走著一位年邁的老婆婆,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那老婆婆就是我的姥姥,那孩子就是三十多年前的我。姥姥領著我在農閑的日子裏也挖過幾次野菜。姥姥一邊教給我那些野菜的名字,一邊給我講一些善有善報的民間故事和傳說。我的野菜知識大部分都來自當年的農村和我的姥姥。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野菜是苦菜、薺菜、曲曲菜、灰灰菜。這些野菜不挑地方,不嬌貴,生機勃勃、十分旺盛,而且吃起來口感也不錯。
後來我結婚生子,在西安古城的城中村居住。有一天,妻子喊著母親,帶著兩個孩子,大呼小叫地要去挖野菜。我也十幾年沒有吃過野菜了。突然聽到愛人的叫聲,我也要去。於是母親、我、愛人和兩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去挖野菜。沿著灞河岸邊向前,仿佛天空一下子開闊了許多。兩個孩子像小鳥一樣,在野草叢生的田野裏奔跑、跳躍。向他們的奶奶和媽媽問這問那,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野菜並不多,隻挖了一些薺菜和苦菜,但我們一家人玩得很高興。愛人手巧,總愛做一些我們都愛吃的野菜包子、野菜餃子之類的,那種清香,令人回味至今。
如今,一個人身處異地,每當春天來臨,到礦區之外的草原或者河邊轉一轉,偶然還能夠見到野菜的影子。一點點,或者一簇簇,或者三五棵,都是生機盎然、綠意濃濃。
這些野菜,卑微如塵;它們自生自滅。生來貌不驚人,死去化為塵埃;從來不因人們的好惡而有所偏移,從來不因為百花盛開而心生妒忌;它們固然也是草,其實它們也是花。雖它們的花不是那麼引人注目,但那一種幽幽的清香,一種一往情深的綠意也許更像那些內秀而含羞的小家碧玉,想起來有時候還真的有些戀戀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