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寒:一個煤礦工人的內心世界

他又看一眼太陽恰巧有隻鳥

遮擋了光線

使他能夠看清楚遠方的山

和剛剛吐出新綠的樹然後升降機就動了

眼前的世界變成狹窄的

緊密的黑

地下三百米是他的世界

是他生命的全部

那些沉寂在四周的遠古植物雖然從未

和他有過交流

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它們時刻

都在注視自己

有時候他會自言自語說起

父親和姐姐

他們種過幾畝土豆也去過城裏

他念叨那些時早就忘了城市的模樣可他覺得

它們應該知道就像他夭折的兒子應該知道

都是一樣的

煤

他把礦燈調得亮些巷道裏

潮濕而且壓抑

向左轉有一個斜坡可以從那通往二號坑

他想了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底下呆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沉默那個密閉的空間裏麵

語言常常失效隻有礦燈的閃爍才可以信賴

他貓著腰很慢地往前走對一處有滲水可能的地段

做了標記

再往前走是沒有正式開采的新坑

他的記錄尤其重要

在這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天母親的病以及

兒子上學的事都稍微影響了他的情緒

他抿著嘴唇安靜地站了一會才緩緩退回之前的岔口

還是重新查一遍好

他努力壓製住內心的焦慮有些事不能馬虎

就像礦井裏隨處可見的煤

雖然都是黑色但一點點細微的區別就能呈現出

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