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老家(組詩)

老窯

讓眼睛流淚的是心

讓心悲痛的是老窯

老家老了

像黃昏裏的大山

如冰雪中的老樹

像寒風裏的野草

如河床上的石頭

窯洞兀立山坡

似一個貧血的老人

眼睛沒有光澤

軀體沒有力量

土黃色的臉上縐紋交織

低沉的聲音裏充滿恐懼

我站在村莊

聽一位老人敘說

該走的和不該走的

他們一個個走了

家裏現在隻剩我了

老墳

老墳座落在一架山上

離家不遠

路卻難走

但並不影響後人的敬仰

每次回老家

我懷著虔誠的心願

跪在墳前

為長輩燒香

為長輩敬酒

為長輩獻食

為長輩磕頭

然後默默地離開他們

彎彎的山路上

留下了兩行青淚

一聲長長的歎息

老山

老山老了

因為耕種土地的人老了

退耕還林了

老山上長了草和樹

老山知道

村裏的人快走光了

連雞叫狗咬的聲音也聽不到

老山陷入了孤獨

陽光明媚的時候

老山看見溝底的公路上

有小車從遠處開來

他們是誰家的孩子

老山也記不清楚

老山在想

反正我也老了

村裏的農民進城去了

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說不清楚

那麼剩下的時間就是守望

像村裏的那位老紅軍一樣

一直守到

老山上果木繁茂

老村裏鮮花盛開

老路

通往老家村莊的道路

俗稱老路

老路還在

可不是兒時的鄉間小路

老路變了

變成了通往縣城的水泥公路

如同老井變成了自來水管

人們想什麼時候回家探親

油門一踩

一溜煙功夫就回到了老家

再也不需要徒步行走

再也不害怕黃土樸麵

可是老路雖好

行走的人和車子很少

人們望著寬敞的老路

橫在城市和鄉村之間

是進城打工

還是回家務農

如同一群飛遷的候鳥

麵對變化著的世界

心中不勉產生一些恐慌

於是他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

一個個從鄉村走向了城市

然而沉重的腳步

總牽扯著煩亂的思維

左顧右盼

即使在城市的大街上碰了壁

他們依然堅信

回家還有一條平坦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