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 :初夏 賞雨

一年四季，除冬之外，都有雨所相伴。然，春雨雖貴如油，卻少了幾分酣暢;夏雨滿是淋漓，卻味道難以尋覓;秋雨亦可飄香，卻也築起冰冷的圍牆。唯有初夏之雨，清爽嵌入肌膚，酣暢淋漓適度，花芳土香肆意，溫暖安定心房。

鬧市樓宇之間，雨總是急促而至，後又匆匆離去。生活在這封閉的空間裏，除非電閃雷鳴，不然真察覺不到雨的降臨。當厚厚的玻璃窗上蒙起白霧，手指輕輕一滑：柏油馬路一塵不染，往日密集的人群變的稀疏。才豁然：這是雨過的痕跡。

如若時間倒流，同一片天空下，百裏之外的小村鎮，卻是另一番美景。青石磚鋪成的街道狹窄而悠長，空間上的壓抑，透過叢生鮮嫩苔蘚的縫隙，擴散的無影無蹤。視線上揚，依附著已被歲月打磨的沒有棱角的牆壁，向遠處延伸：天空湛藍，飄著幾縷薄紗，幾隻家燕穿梭其中，享受著無限的自由。白雲一團又一團，簇擁在天邊，在慢慢拱起，後又慢慢的散去，好似農家哪位賢惠的女子，在溪邊用薑水涮洗衣服時，揉搓起的皚皚泡沫。

不一會兒，泡沫般的雲朵向你彙聚而來，不過它已不再白皙。方才還翱翔於天空的家燕，此刻生氣了，一怒之下從你身邊呼嘯而過。當然，這不是你的錯，而是這群每年都往返於故裏之間的靈物在告訴你：回家吧!雨水就要來了。

有雨的日子，我總是喜歡用睡覺來打發時間。今日也不例外，我掩門臥床，準備悠然地補上一覺。然而，外麵麻雀毫無音律的鳴叫聲，讓我輾轉反側，不能安然。扭頭望向窗外，玻璃上不時有拖著長長尾巴的雨滴慢慢滑下，還沒到窗沿，就被後麵的雨滴吞沒，也有的是與其並行的雨滴彙聚成一小股水流，靜靜地順勢落下。我感覺到雨滴在玻璃上留下的痕跡就如同自己的血液一樣，在身體裏緩緩地流淌，頓時，心情平複了許多。

屋簷上的雨水成串滴落，敲打著院子裏的水缸、水盆，瓶瓶罐罐。那聲音，高低起伏，音色各異，節奏鮮明。在這樣的底旋律之下，麻雀的鳴叫也有了音律，歡快悅耳。我想，它們此刻一定是在由電線拉成的五線譜上跳來跳去，仿佛天上仙女纖細的指尖在撥弄琴弦。一場具有中國傳統特色的古典音樂會，正在繪聲繪色地上演著。

一顆年輕躁動的心，怎麼能抵擋住美的挑撥。隨即，我起身開門，踱步而出，索性感受一下這初夏雨水的美妙。

孩子們，三五成群，穿著色澤鮮豔的水鞋，在小道上的積水處，踩來踩去，嬉戲打鬧。被雨水浸濕的頭發，一縷一縷，有的像二毛、有的像三毛，可愛極了。隻有初夏的雨有這樣的魅力，可以讓父母毫無擔心地讓自己的孩子去淋雨。

大人們，在上坡上的梯田裏，頭戴草帽，時而彎腰間苗，時而起身搽臉，時而低頭抖抖衣衫，絲毫沒有因為雨的到來，而匆匆地離去。他們黝黑的肌膚在享受著雨水的清爽，同時也感受著希望的到來。隻有初夏的雨有這樣的能力，讓村民們在雨中欣喜若狂。

莊稼們，剛剛破土而出，急需雨水的滋潤。它們微微搖擺，輕鬆地吮吸著甜美的甘雨。隻有初夏的雨有這樣的特色，既不像春雨那般的稀少，讓莊稼不能暢飲;也不像夏雨那般猛烈，讓莊稼透不過氣。它總是這麼的恰到好處。

……

我自己，聞著雨水中初夏的芳香，解下冬裝的包裹，放下一切包袱，打開封閉已久的心房，開始接納又一夏的美好。隻有初夏的雨有這樣的魔力，能讓我銘記於心，四季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