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園:我的“黃金搭檔”
有人說,如果你開始經常回憶過去的時候,你就變老了,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變老,也不想把你忘記。
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在大一的第一次班會上。同學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不同的地方,彼此都很陌生,能來到一個共同的班級,頗有緣分。大家輪流上台作自我介紹,輪到你的時候,隻見你穿著一件棗紅的上衣,留著齊耳短發,土裏土氣、別別扭扭地走上講台,一開口就是:“我喜歡研究佛經”,不亞於晴天一聲雷,把我震住了——準確地說,把全班都震住了,亂哄哄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吃驚地看著你。你最後又說了一句“有相同愛好的同學,可以和我一起切磋佛經”來結束你的介紹。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我當時直直地注視著你走下講台,目送你回到座位上。全班50多個同學,我隻記住你一個。
日子無聲無息地悄然流逝,每天按部就班地延續著宿舍、食堂、教室的簡約生活,平淡而又溫暖。大一下學期,我們一起結伴遊峨眉,說說笑笑中,也讓我們更加親密,成為彼此最知心的朋友。你粗獷的嗓門,桀驁的性格、樸素的身材還有欠揍的長相,都很對我的胃口,咱們越走越近,形影不離。特別是你每次來宿舍叫我吃飯,基本都是一腳踹開門,或者說撞開,抑或是跌進我宿舍,大吼一句:“走,陪老子去吃飯!”然後我就急急地換衣、穿鞋,屁顛屁顛地跟你出門,身後飄來舍友的話:你跟她比起來,溫柔多了嘛。這讓我無比受用。
選修課上,我在宿舍苦練著劈叉,你一邊唏噓著,一邊給我演示你的猴拳,在大家各種意義的哄笑中,我真的想把你當個蒼蠅拍死;吃飯的路上,你想吃牛肉飯,我堅持吃鴨血飯,爭執了一路,到了食堂,啥都沒有,隻好吃麵;我一個山西人,拚命地吃辣椒,你一個四川人,拚命地倒醋,我們罵彼此是個變態;我和你一起隻洗過一次澡,洗澡的時候,我讓你幫我搓背,你好奇地看著搓澡巾,不知道怎麼用,更不明白為什麼背要搓,我也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洗澡不搓背的人,結果可想而知,我們都認為對方變態到無可救藥,再也沒有一起洗過澡……
其實還是要感謝萬惡的考試讓我們成為真正的“黃金搭檔”。我高數文盲,你外語白癡,所以考試的時候,我們一拍即合,早早地到教室占據有利位置,充分發揮“互相幫助”的優良作風。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我的高數一次次地及格了,你的外語一次次的高分,考完後,滿麵春風的我們再到小飯館裏大吃一頓,以表慶祝。後來發展到,幾乎所有的考試,我們都坐在一起,那時,已經不需要再“互相幫助”,而是一種默契,一種習慣,就像習慣了夏天吃瓜,冬天穿襖。隻有你在身邊,我才會踏實。
也許真是緣分吧,考英語四級的時候,你也在我旁邊,可是監考十分嚴格,我幫不上你,隻能偷偷地瞟你一兩眼,真是為你捏一把汗啊!考完後你自我感覺良好,結果卻很悲催,59分。我比你還要難過,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幫你。
大三開始,同學們突然一下子都忙了起來,上課、戀愛、家教、兼職、活動,一個個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兩個宿舍之間雖然沒有多遠,但是彼此的聯係隻能靠短信,一周都難得見一麵。上課的時候,你半途中才悄悄地從後門進來,坐我旁邊。我聞著你身上濃烈的味道,習慣地問道:昨天又吃火鍋去了吧?你淡定地說:“是上周吃的。”我吃吃地笑著,問你最近在忙什麼,你小聲地告訴我,你報了某某輔導班,和某某去通宵了,宿舍某某又換了男友,最後再罵一遍該死的四級。我十分同情你,因為如果高數有四、六級的話,我會死得比誰都慘!
再後來,我們見麵基本上隻能靠上課。座位相隔很遠的時候,你會讓同學一個挨一個地傳遞過一張紙給我,我打開一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旁邊一行小字,寫著讓我好好保存,能夠淨化心靈。老天,每日酒肉穿腸過的我會看佛經?瘋了吧?就算讓我保存,你好歹也用個好點的紙吧,你用衛生紙;就算你用衛生紙吧,你也用個矩形的好吧,你用的是個三角形;就算是個三角形,你好歹弄整齊一點,還是用手撕的。我抬頭看你,那張欠揍的臉正吃吃地對我笑,我用力地把紙揉成一團,狠狠地給你砸回去……
大四是個傷感的季節,課業的繁重、青春的躁動、未來的迷茫,總是讓我們莫名地惆悵。有時候,晚上我們會結伴在樓道的陽台上,看著校園裏星星點點的燈火,互相傾訴,彼此溫暖。你那時已經學會了抽煙,嫻熟地吞雲吐霧,煙火一閃一閃,眼神愣愣地看著遠方。
曲散終有時。我把你送上車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哭,你甚至依然傻笑地跟我開著玩笑,你知不知道在你揮手的一霎那,我的心好痛。
畢業後,我們之間的聯係越來越少,幾乎為零。偶爾聯係一下,聽你說買了自己的房子,我還嚷嚷著要在你家所有的牆上寫滿“到此一遊”。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笑聲……電話這邊,早已淚如雨下。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雖然認識了新的朋友,開始了新的生活,沿著與你不同的軌跡庸俗地活著,但漸行漸遠的無奈改變不了曾經的溫暖和快樂。我的黃金搭檔,你在他鄉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