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濃:種蓮記（組詩）

之一 嫁接

枝蔓瞬間伸展開

隱藏的秘密一覽無餘

止水是一把利刃

抽刀讓修長的荷頸錯位

扼住陡峭的山崖和過往的船隻

讓偷渡的邪念逼仄眩暈

頭顱還要高高地昂起

寄生的藤蔓左顧右盼

窗戶都打開吧

生命還要繼續

之二 修複

葉子傾軋著葉子

枝柯纏繞著枝柯

歡樂生長在時光的芒刺上

生命的籌碼還剩最後的一顆

過去的跳動還沒有按下

事實已擎起噴張的血口

瑟瑟抖動的大剪砥礪前行

染指的靈魂嚎叫著喊疼

遮住雙眼也能看得清

剪的掉雲翳剪不掉歲月的負重

之三 培植

這麼多年不再去動泥土

泥土還好好的在那兒

那麼鬆軟的馨香默然不語

淡淡的光澤跳動著火花

一雙手能捧起掩埋已久的土壤

卻看不到那一抔歲月的光亮

削減掉指縫間殘留的餘香

收攏那細枝末節的疼痛和生長

把老繭的雙手陡立成銅牆鐵壁

讓蠻夷之襲箭折陳地

之四 澄清

如果塗抹可以改變一切

我願意雇傭世界上所有的油漆工

把這些暗灰的凹麵

紛擾而龐雜的工作平台

暗夜裏無法打撈的陷阱般的思緒

憋在一邊影影綽綽的微笑

堅硬而冰冷的不可多得的麵孔

攜帶著呼呼風聲的溫暖

還有那些向著花萼匍匐前進的蟲豸

通通一刷子抹平

之五 拯救

恰恰是一顆惶恐的心在沉落

泥淖撕裂開閃電般的縫隙

在擁擠的俗世裏讓開一條血路

讓那顆惶恐的心更加惶恐

消匿的形跡在四壁的擠壓下喘息

沒有光亮也要完成完美的遷徙

仿佛所有的深度都是一種積蓄

不過邁出了的步伐令箭一般清晰

必須在天亮之前突圍堅硬的心壁

必須把那盞燈在廢墟中高高地擎起

之六 穿越

潔身自好的周敦頤攜蓮而至

出淤泥而不染的那株蓮花老了

中通外直的君子醉倒在陶淵明的籬下

鄭燮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再也不去畫竹

白石老人的魚蝦蠶食著為數不多的蓮蓬

我的那支詩筆點在了誰的紅唇之上

嘩嘩啦啦剖開了時光的內髒

假如在異鄉我喝下一味苦澀的食藥

咂一咂滿口的孤獨不再苦思冥想

如此不假時日，華發飛瀑三千餘丈

之七 揚棄

到現在還馱著那麼多贅肉

馱著規規矩矩的假象和伶牙俐齒

馱著口是心非的黑心和邪惡的計謀

就是那朵腐爛的花瓣也在偽裝著盛開

甚至是骨頭的肌理也不去打磨了

都已經什麼時候了我的親

黃土都已浸漬了露珠的晶瑩和光亮

一生就像一截被鳴蟬吸幹了的朽木了

花香還那麼惹人，使人沉醉

來生卸下那些碎屑吧，做個幹幹淨淨的人

之八 凋零

我沒有趕上那趟北去的列車

是因為那趟列車從南邊拐了一個彎

我沒有趕上那朵花兒的盛開

是因為一路上花兒都在怒放

我沒有積攢起那一遝遝虛妄的時光

是因為有大把大把的日子讓我拋擲

我沒有在那個路口久久地等你

是因為有好多等待在翹盼著我

我沒有抓住這稍縱即逝的青春

是因為青春坐上了馬車，快得驚人

之九 破碎

此刻夜行的的人腳步匆匆

及至燈息人酣他的內心愈來晶亮

要走多遠才能趕上那個唱歌的人

要挾持多少勇氣和毅力去完成那個秘密

一座宮殿若隱若現閃爍著珠光寶氣

一路的鮮花次第綻放跳動著優美的旋律

默默地祈禱這塵世的花開和幸福的洗禮

一夜的踟躕是踩著鮮血跨越了經年的思緒

朝著河流的上遊去尋找生命的奇跡

所有的泡沫都化作銀子像那易碎的玻璃

之十 珍惜

春天已經殫精竭慮，我們還在躺著

陽光的觸須無處不在，這些恩澤啊

耗盡我們的一生也不能償還萬分之一

春風萬畝暖了人間的悲悲戚戚

一輩子的隱忍抹平了溝溝坎坎

燒掉這死有餘辜的羽毛和修行的想法

把那些參差不齊的劣跡一網打盡

用十指的筋骨點開堅硬的殼穴

吹一口天涯咫尺的神來之氣

種下萬世不易的蓮花